马蒙倒是没笑，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冷脸，皱眉道：“怎么回事？”
廖运辰有火无处撒，咬牙切齿道：“马参军刚刚为何把门带上？难道是有意吓唬我们？”
马蒙一脸看傻缺的表情，连个眼神都欠奉，还是陈直忍着笑解释道：“廖公子有所不知，这是停尸房，为了让尸体尽量保存完好，这里都做了特殊处理，二位进来的时候难道不觉得凉飕飕的吗？”
廖运辰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陈直继续道：“若是总开着门，不是白处理了吗？况且停尸房里有尸体不是很正常吗？是你们要来看的，又不是我们参军押着你们过来的，现在又说是有意吓唬你们，那我们真是百口莫辩了……”
说着百口莫辩还辩了这么多……
陈直摊了摊手，一副欠揍的样儿看得廖运辰气不打一处来，脸色由青转红，像开了调色盘一样精彩。
廖运辰知道自己不是马蒙的对手，自己的护卫都在暗处，现在跟他交手肯定会被他修理得很惨，只能忍气吞声道：“呵呵，公廨中人都是这么能说会道吗？看来寒州百姓真是有福气……”
马蒙毫不在意，信步走进停尸房，头也不回道：“做司法参军若是不会说话，连基本逻辑都盘不明白，百姓找谁申冤？”
廖运辰简直气得要发疯，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这马蒙到底有什么弱点啊？想兵不血刃拿下他难道真是天方夜谭？
陈直和仵作也没看他俩，跟着马蒙进了停尸房，那小厮尴尬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好像受了极大惊吓。
陈直又好气又好笑，还以为他们廖家多了不起呢？不就是尸体吗？这就吓成这样，还想当刺史，做寒州战事的最高指挥官？
边城的民众和官兵，相对来说战斗力都要比内地更彪悍些，甚至很多人闲时为民、战时为兵，否则怎么应对时不时可能出现的边关摩擦？
这廖家怎么说也是寒州大族，家中子弟不习武也就罢了，还胆小如鼠，老祖宗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难怪廖刺史一死，他们立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还昏招迭出，敢情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就凭他们派来打前锋的人这种表现，想取代马蒙基本没戏。
马蒙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淡定地上前盖上裹尸布，廖运辰不甘心道：“不是说带我来查看堂叔的遗体吗？这人是谁？”
陈直看了眼马蒙，见他没有出声的意思，勉为其难道：“这是太阴会会众的尸体，停尸房又不会只存放一具尸体，参军让你们待着你们还是好好待着为妙，省得自己瞎动手还把自己吓得不轻。”
说着走到最里面拉开白布，廖信的脸露了出来，廖运辰顿时沉默了，起身到床边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那小厮也忙跟着自家主子向廖刺史磕头。
“我堂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马蒙沉声道：“我已经在信里写明白了，你若不信，可自行查验。”
廖运辰闻言忙解释道：“马参军别多心，我并非不信您的亲笔书信，只是信是单独送到家主手中，我并没有亲眼看过，这次前来寒州也是想好好安葬堂叔，堂叔正当壮年却无辜被杀，舍命却连身后名都没有，我作为晚辈实难接受啊……”
这话说得还算恳切，马蒙也有些疑惑，听他话里的意思，莫非家里没跟他说廖刺史的真正死因？
他的神色缓和了一点，抬手点了下仵作的方向道：“你说。”
仵作得到首肯，有条有理地道来了廖刺史的死因：“廖公子请看，廖刺史的肋骨下侧有出血点，且伤痕与拳头形状特征吻合，可见是被人重拳打断肋骨，肋骨刺破内脏猴会引发大出血，失血过多而亡……”
廖运辰听得很仔细，也忍着恐惧认真观察了仵作指的致命伤位置所在，他虽不是专业仵作，但是这些伤痕确实都对得上。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疑惑道：“死因大概确实如你所说，但你们如何判断堂叔是死于何人之手？”
陈直听着这话不太对劲儿，立刻虎着脸道：“廖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廖运辰不甘示弱道：“我只是奇怪，你们为何能确定我堂叔不是守卫寒州而死，到现在还将他的死因秘而不宣，我一路行来，听到寒州百姓猜测廖刺史死因的谣言甚嚣尘上，官府难道就这样坐视不理吗？”
陈直下意识看了一眼马蒙，不知道该不该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廖运辰没有放过他这个微妙的表情，顿时觉得马蒙一定是出于私心，所以才故意让堂叔死后也落不到为家国大义战死的美名。
任何朝代，臣子为百姓和天下壮烈牺牲都是生前死后名直接与忠烈绑在一起，为何他堂叔却要被人如此非议？
廖运辰真的不服……
马蒙觉得这事跟他说了也无妨，反正都是他们廖家自己人，丢脸也会捂盖子的，他们之所以将廖刺史的死因按下不提，就是为了最后给他留点面子，既然廖家人自己想揭开，那就随他们去吧。
他清了清嗓子道：“刚刚仵作说的很明白了，廖刺史是被铁拳重击而死，且死亡地点是在惠岸寺的厢房，我后续已经查明，惠岸寺当时的无量法师正是太阴会高层……”
“原本是我派人镇守惠岸寺，却被廖刺史连同我本人一起调走，之后他便趁人不备出现在惠岸寺，且死亡时间刚好在寒州被太阴会入侵之前，这么多巧合都碰在一起，我不得不怀疑廖刺史可能私通太阴会外敌，意图里应外合夺下寒州城。”
廖运辰的脸色愈发灰白，一时说不出话来，马蒙看他的脸色不似作伪，继续道：“寒州被大举攻入的时候，没有一个官兵和百姓看到廖刺史的身影，后来却被发现他死于惠岸寺的厢房，且确认是第一案发现场，由此可以推断出他在外敌来犯之际，非但不带领官兵迎敌，反而单独去见了无量法师，至于他们见面说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样说来，马蒙不说出他的死因反而是在给廖家留面子，一旦说出去，廖刺史会被人拉出去鞭尸，连同廖家的名声也会立刻被千夫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