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众过了许久胆战心惊，全然不知自己有没有明日的可怜人带到村口不远处后，一袭血衣的男子停下步子，将背后背着的女孩儿轻轻递给为首一人。
随后，不顾众人希冀依赖的目光提剑拖步朝侧边离去。
直至最后，无一人敢言。
甚至连一句谢谢也没有。
似乎是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剥夺了他们的语言能力，他们既想挽留这位救命恩人又害怕对方不悦……
但，远去的男子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眼前蒙上些许血色的灰眸涣散间回忆起一些事的男子清清楚楚明白一件事。
他忽地提起锋利无比、能将庞大如山丘妖怪臂膀一剑斩下的青峰，诸如‘惩恶扬善’、‘砺剑不平’、‘维持本心’之类的誓言在脑海中浮现几瞬后悄然消散……
更别提，他还受了收留恩惠，所以……
来到一条小溪流前放下剑，舀起一捧水洗脸的男子自言自语：“先把附近作恶之妖清理一下吧。”
他这副能无视小妖攻击、硬抗大妖法术的身体和削铁如泥的青峰便是此番之行的倚仗。
“哗！！”
顺手抓住一条游鱼的男子淡定的提剑生火。
况且，他还很耐饿。
“呼～”
钻木取火后熟练烤着鱼的男子脑袋点了点，旋即，于篝火前闭上了眼睛……
待他醒来，篝火已灭，无月之夜阴冷的风无情拍打，把他那头半白的发丝吹得胡乱摇摆。
夜黑风高杀人夜。
脑子里莫名浮现这一词语的男子把手上烤焦的鱼几口咽下，连肉带骨嚼得‘嘎嘣’作响。
而后，就这般穿着一身血迹干涸衣袍，提着剑朝先前便确定好的方向出发。
他的方向感，出乎意料的好。
今夜，注定无眠。
……
一根底部被凿空的巨树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各型各色的妖怪尸体。
再一旁，几个笼子里面躺着衣衫褴褛的人类死尸，皆面目全非。
唯一一个还有半张脸的那只眼睛，死不瞑目……
最里面，身材高大、獠牙外翻，曾制霸一方的猪头大妖此刻握紧虎头大刀两股战战的不停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仅剩的眼珠子里面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喘着气、声音颤抖：“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所望之处，一披着旧血未干又添新血衣袍，身上布有几道骇人伤口的人类男子提着剑，面无表情地步步紧逼。
说是人类，可在大妖眼里却比妖怪更像妖怪！
满打满算他混迹世间也有个数十上百年了，传说中的一方妖王也曾见过，能匹敌一方妖王的强大人类也见过。
唯独没见过，能凭着肉体凡剑把他逼到这等绝境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与他对砍不下百次、说完话呼吸如拉风箱的大妖语气一软，“呼——放我一马，你我无冤无仇，呼！我殊死一搏你未必……”
唰——！
话音未落，因挥剑而起的剑光自男子手上亮起！
铛！！
举刀横阻的大妖见此脑子一热，眼睛发红、嘶吼一声便下定决心跟他玩……
片刻后，
“噗通！”
巨物倒地，震得大树仿佛都动了动，血泊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咕…噜噜噜……”
跌落的庞然猪身前，一颗头颅落向地面，滚的极远。
将其斩首、踩在其身上的脚随剑一同收回。
这剑……
自腰间摸出酒葫，颔首咬开，葫口于横起的剑身上倾斜撒下。
“滋滋～～”
原本沾染血渍的剑身不过顷刻便又变得森寒锋利、倒映出他那双越发不对劲的眸眼……
入鞘，饮一口并不讨厌的药酒，咳了咳，喃喃道：“真是把好剑啊。”
抱着剑葫，他也不嫌弃大妖尸首和地上布满血腥味的血泊，竟是一屁股坐下，往那宽厚的尸身一靠，阖眸入睡上了。
待睡到下一个夜晚，他准时苏醒，身上几道伤口早已结痂愈合，浑然不似人身！
强打起精神的男子拍拍脑袋，别葫提剑走出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洞。
洞外，
夜色漆黑，明月藏匿，又是一个极好的杀人夜。
那微微昂起、平静淡然的灰眸倏地涌现暴戾！
与冷若冰霜的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者似寒潭深冰、望之生颤，一者像九渊恶火，择人而噬！
也因此，来到另一处妖怪聚集之地且确认他们做了恶后手段愈发残忍。
斩首、断肢、聆听着他们的哀嚎双手举剑挥下，拦腰截断……
面无表情、却状若魔神的男子拎一连接着脊梁、垂落于地的妖首拖着长长血渍，淡然走向面色惨白绝望的妖怪们，一步一惊魂！
直给幸存的一二人类吓得魂不附体……
在发现一阵血骨翻飞后那不似人类的怪物径直靠在一柔软的尸腹上入睡，他们携着枷锁落荒逃向深邃的黑暗，不敢再停留一刻！
不久后，
此地千里之妖几乎尽皆惨死，剩下的妖怪得闻此事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拔腿就跑！
生活于此的人类更是惴惴不安，几处村落聚在一起商量着是否要抛下祖址远遁，实在是那场景过于恐怖瘆人和毛骨悚然了……
看一眼就吐的人不在少数，噩梦连连。
有见证者说始作俑者是个人类，可大多数人只是一笑置之。
还是那句话，一气道盟的仙师他们这等人或多或少见过，谁家仙师能跟个怪物一样不使任何术法，凭着一把剑便能屠戮众多凶残的妖怪？！
不，跟那怪物一比，妖怪都算得上和蔼可亲了！
也就在他们犹豫不决时，他们口中的怪物正提着剑、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血衣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山野。
失去目标后，暴戾嗜杀的灰眸缓缓黯淡下去，恢复如初。
他穿过山林、淌进溪水浸泡其中，不多时，便以一身暗红残服、头发湿漉漉耷在身上的形象爬上岸躺下。
手上令此地九成妖怪饮恨黄泉的凡剑静静陪伴着他。
一如往昔。
良久，眼前密布暗红、直直看向天空的灰眸一闭，沉重到无法一觉缓解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没了……”
自语二字后，他陷入了深层次的沉睡。
他虽沉眠，身上浓厚的杀气却下意识驱赶着身周数里之物，连搬家的蚁群都在本能下绕路……
这一觉睡完，他再分不清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