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果这样的家庭环境，想要供初恋情人上学，还真的只有初中毕业就去打工这一个办法。
画面一转，林果嘴边长出一圈小毛须，他已经需要刮胡子了。
杨小南一看时间，才两年后，还以为十年后了呢。
周遭是刺耳的轰鸣声，林果穿着一件破洞t恤，躬着身子汗流浃背地干活。
“林家小子，你还在这干啥，发钱了，就你没领，赶紧去。”喊话大叔吐了口唾沫，美滋滋数着钱。
林果点头，却没有立即离开机器，等做完了运输带上的活儿，才撩起衣裳擦擦汗走出去。
杨小南感觉他脚步有些沉重。
快进一下，直接跟他下班回家。
原来是林爸残废了，且是他自己占主要责任，因为操作不规范。
厂子里只赔了八万多块钱，这个时代的人没有风险意识，自己不会买保险，小作坊也没有硬性要求必须买。
林果这月工资很高，领了足足三千五百块。
杨小南到邻里间四处转了一圈，听听外人怎么谈论他家。
有家长骂自家孩子：
“你瞧人家林果，每个月拿三千多，比老师工资都高。实在不行你别上了，早点去赚钱，我跟你妈也能轻松些。”
“爸，你这话听得我想笑。林果那三千块拿过一分钱回去吗？”
“啥？三千块给买四百多斤肉，他一个人还能花得完！臭小子，自己不努力光知道埋汰别人。”
“哎呀我不跟你说。”
有两个女生在聊悄悄话：
“萍萍，你真要跟他分手啊？”
“对。他的跑步鞋坏了，他过生日我送他鞋。轮到我生日，提前就说过我复读机不好使了，他居然送我个十几块钱的发夹。当我是啥？”
“你不会是被文小曼气的吧，毕竟咱学校就你俩在县城上学，又是同一个班。她有人养，听说兜里摸出来的都是百元大钞。”
“是又怎样？我哪一点比文小曼差？过生日只配收十几块钱的发夹吗？”
“可能鹏鹏是见你家不缺钱。”
“我家有没有钱跟他的态度有什么关系？这能放在一起比吗？他家也不缺钱啊！哼……
“说到这事我就来气，昨天见他又穿了双新球鞋。这种眼里只有他自个儿的男人，老娘不要了。”
画面又自动切换，转到林果家。
杨小南听闲话节约了时间，大概了解完毕，想快进，却卡住快进不了。
“哥，这次领完工资你还要上县城？”林花个头蹿得很快，已经像个大人。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正包着一圈莹莹的光。
林果因早早进入社会的缘故，看着比龄人更成熟，跟他那邻居男生相比，气质大不同。
“下个月就不去了。”他说完，低头往房里走。
“哥！”林花叫住她：“连我班上同学都知道你们的事，说怕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咱爸都这样了，你还要供她？她父母是离了，又不是死了……”
小姑娘说不下去，伸手抹了一把泪。
“小曼不是那种人，你少听点闲话。”
“这不是闲话，是笑话，你就忍心看着我被同学笑。”
“小屁孩懂什么，啥都听人家的，那还活不活啦。”林果见妹妹眼泪流得厉害，语气软了下来。
“花，你小曼姐念书厉害，肯定能考上一本。等她工作后就好了，你不是说镇上人都知道我俩的事吗，她出人头地我就是大功臣。咱们家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这是她给你说的吧，哄着你这个啥关系都没有的外人养活她！”
林花见哥哥不耐烦地进了屋又关上门，气得扬高声音：“是她好起来，不是你！”
“吵啥呢？”林妈从卧室跑出来，“你爸疼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刚睡着，差点被你们吵醒。”
“妈！”林花还在哭：“哥领了工钱又要上县城。”
林妈敲门：“儿子，开门。”
敲了半天没动静，林花说，一定是从窗户跳出去走了。
像这种屋连屋的老房子，都有后门，人果然已经到了车站。
杨小南自动跳到他身边。
从镇上去县城有二十多公里，车资十块，途中上上下下迎送乘客，要开一个半小时。林果每周末都去，中巴司机跟卖票的都跟他熟得很。
到县城时天已经黑透，文小曼可能知道他今天发工资，脸笑得特别灿烂。
“又没吃晚饭吧？”她主动牵起林果满是茧子的手，问道：“我妈今天来学校给了我一百块钱，我请你去炒面，加两个鸡蛋。”
“那得快点，你们十点就要锁校门。”
“好。”
两人像兄妹，不像情侣，男孩一看就不是学生了。
他们在离学校一条街的巷子里挑了一家夜宵店，文小曼兴致勃勃地说这是用她自己的钱请客，可要记好了。
完全没有注意到今天的林果心思重重。
“小曼。”他开口了：“我爸手断了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啊，听说厂里赔了很多钱。我学习紧，一直没能得空去看他。”文小曼说这话时，稍稍有点心虚。
毕竟林爸在县医院住了大半个月的院，她就在县城念书，周末有假，却一次也没去探望。
“赔的钱在医院就花光了，后面花的是他们攒的积蓄。我家……现在很难，以后，我妈要照顾我爸，摊也没法出了。家务都落在林花身上……”
其实林果想说以后家里就他一个人有收入，供不起她了，但死活说不出口，东拉西扯的。
杨小南看得心累，怎么倒像欠人家似的，这不是犯贱吗。
就算没明说，文小曼也猜到他啥意思，脸色沉了下来，蹙起眉道：
“这学期，我妈就来过两次。她要照顾我三岁的弟弟，那男的……听说又在外面拈花惹草，她的日子也很难。”
杨小南懂了，很简单，三了别人的女人又被别人三呗。
活该啊。
这话反而激起了林果一点真正的责任，出声道：“我爸幻肢痛得整夜整夜叫，还得给他买药；我妹妹马上也中考了，家里又欠上一万多烂账，唉！”
一个男人能够跟心尖尖上人诉苦，看来日子确实够苦就是了。
杨小南都不记得是谁说的，但凡男人跟你诉苦，不是想骗你钱，就是想骗你付出其他。总之，不是啥好事。
真舔狗除外。
炒面上来了，文小曼把两个鸡蛋那碗推给林果，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埋头吃着。
吃完，文小曼突然说道：“今晚你不要去挤五块钱一晚的上下铺了，我们开个小旅馆吧。”
林果浑身一震，定定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