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幼儿园，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伞沿垂落的雨珠串成细链，随着黎初落的脚步轻轻晃。
她撑着把素色长柄伞，走到教室门口时，特意收了收伞骨，避免带进太多湿气。
玻璃窗内，暖黄的灯光映着一排排小椅子，小朋友们坐得整整齐齐，像刚排好队的小蘑菇。
黎初落的目光扫过去，很快就落在了角落。
小家伙正歪着脑袋，小脑袋轻轻靠在旁边苏屿安的肩膀上，像个小大人似的护着他。
他的小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米饼，小嘴微微嘟着，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在跟身边的人嘟囔着什么，软乎乎的脸颊蹭着鱼丸哥哥的衣袖，浑然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苏屿安则坐得笔直些，偶尔抬手替他理理歪掉的小帽子，眼神认真得像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黎初落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眼底漾开点浅淡的笑意，她微微探头，清润的声音透过玻璃传进去，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温柔：
“黎淮暮小朋友在哪里？”
话音刚落，那颗靠着哥哥肩膀的小脑袋“噌”地一下抬起来，睡眼惺忪的样子瞬间清醒，黑葡萄似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看见门口的身影，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小短腿跑得飞快，嘴里奶声奶气地喊：
“在介里！”
他仰着小脸看黎初落，咧嘴笑得露出两颗刚冒头的小牙，酒窝深深的：
“妈咪……”
黎初落弯了弯眉眼。
“还有安安，去拿包包，一起回家。”
小家伙立刻转身，迈着小短腿跑到自己的小柜子前，踮着脚够恐龙挎包，够了两下没够着，苏屿安已经走过来，替他把包包取下来递过去。
“谢谢鱼丸哥哥……”
雨丝顺着窗缝钻进来，在窗台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教室里的暖光灯把小家伙的影子拉得短短的，他背上恐龙挎包时，包上的塑胶小尾巴还在身后晃了晃，像只摇着尾巴的小兽。
“慢一点，不着急。”
听见黎初落的话，他的小短腿倒腾得更快了，被苏屿安牵着的小手却没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些，像怕走散似的。
苏屿安低头看他，小大人似的叮嘱，脚步却配合着放慢，让他能跟上。
小家伙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沾着点米饼的碎屑，走两步就趔趄一下，全靠鱼丸哥哥稳稳牵着才没摔倒。
苏屿安挺直小身板，另一只手替他扶了扶歪掉的包带，认真得像在护送什么宝贝。
“要不要抱抱？”
黎初落蹲下身，刚好迎上扑过来的小身子。
小家伙扑进她怀里，小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带着奶气的声音闷闷的：
“第一个，妈咪棒棒！”
“嗯，妈咪没忘。”
她抬手替他擦掉嘴角的碎屑，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脸颊，声音清润如浸了雨的玉。
“安安也乖，等久了是不是？”
苏屿安摇摇头，小大人似的摆摆手：
“没有，我跟暮暮在看绘本。”
快到门口时，小家伙忽然仰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她：
“爹地呐？”
“爹地在外面。”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玻璃门外就传来轻微的响动。
小家伙眼睛一亮。
“爹地！”
楼梯口，男人撑着那把熟悉的黑伞，立在雨幕里，身形挺拔如松。
看见他们，他微微侧身，把伞面往门口的方向又偏了偏。
小家伙像只脱缰的小炮弹，挣脱黎初落的手就往雨里冲，小短腿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裤脚也不管。
他扑到男人跟前，张开小手紧紧抱住他的小腿，脸贴着冰凉的西裤蹭了蹭，声音裹着雨气发黏：
“爹地……”
霍御宸没动，只是微微俯身，腾出一只手，指尖轻轻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发顶，动作慢而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
“急什么？”
小家伙被他揉得舒服，小脑袋在他裤腿上又蹭了蹭，像只撒欢的小兽，声音更黏了：
“想爹地……”
尾音拖得长长的，裹着雨雾的湿意，软得能掐出水。
“叔…干爹。”
苏屿安礼貌地喊了声，小大人似的站定，没像小家伙那样扑过去，只是乖乖等着。
见小家伙正扒着男人的裤腿冲自己咧嘴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他也忍不住抿着嘴，露出点腼腆的笑意，像颗刚剥开的糖，甜得含蓄。
霍御宸低头看了眼腿边的小家伙，又抬眼望向苏屿安，声音沉淡却温和：
“跟紧点，路滑。”
黎初落上前，伸手轻轻碰了碰苏屿安的胳膊，牵起他的小手。
“暮暮跟着爹地，妈咪牵着鱼丸哥哥好不好？”
小家伙咂吧咂吧小嘴，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苏屿安，乖巧的将自己的小手伸向爹地。
“好…嗯…妈咪保护鱼丸哥哥……”
“好。”
雨丝斜斜织在黑伞上，敲出沙沙的响，像浸了温水的，把调子泡得软软的，缠缠绵绵绕在伞沿。
“鱼丸哥哥，为什么下雨……”
小家伙的声音裹着奶气，在雨雾里飘得轻轻的。
“……”
“云云哭惹是不是？”
“嗯。”
“为什么？”
苏屿安被黎初落牵着，小步子迈得稳稳的，听见身边的追问，认真地歪了歪头，声音像含着颗奶糖：
“可能……它丢了东西？”
小家伙抿了抿粉嫩的小唇瓣，小手指着天上的云，奶声奶气地接话：
“云云不难过……”
黎初落低头听着，指尖轻轻捏了捏苏屿安微凉的小手，眼底漫开层浅淡的笑意，像被雨洗过的月光。
路过转角时，路上积了一汪浅浅的水洼，像面碎掉的镜子，映着灰蒙蒙的天和斜斜的雨丝。
小家伙被男人牵着，忽然定住不动，小脑袋歪成个可爱的弧度，黑葡萄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水洼，睫毛上还沾着点雨珠，透着股懵懂的好奇。
他悄悄挣了挣被爹地箍着的手，小短腿往下探，鞋尖刚挨着地面，就小心翼翼地伸出鞋尖去点水洼 ——
“啪嗒” 一声，溅起的水珠沾在鞋面上，像落了几颗碎钻。
他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小鞋尖又点了两下，看着水珠蹦跳的样子，忽然咧嘴笑起来，露出两颗小牙，酒窝里都盛着光。
霍御宸的脸 “唰” 地沉了下去。
不等小家伙把腿伸直，他长臂一捞，干脆利落地把人拎了起来，像拎着只企图捣蛋的小猫，语气没什么波澜，眼底却已带了点警告：
“黎、淮、暮。”
小家伙被悬空拎着，小短腿还在半空蹬了两下，鞋尖没再沾到水，顿时瘪起嘴，委屈巴巴地转脸看黎初落，眼睛里蒙了层水汽，像只被抢了糖的小兽：
“妈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