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滨海市异常灾害管理局，原本被大火烧毁的建筑外，一辆面包车停下。
以徐南风为首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走下来。
看着眼前的废墟，一名来自北方大区的黄环搜查官，忍不住抱怨。
“这帮来自江省的搜查官太废物了，这都几天过去了，还没把分部重建，怪不得上面要取缔他们的搜查证。”
徐南风的道袍随夜风摇晃，轻轻拍了下背后的黑棺。
有笼罩在黑袍内的黑僵凭空出现，向街道四周扩散。
“找到人了。”
闭目凝神片刻，徐南风猛地睁眼，转身就走。
其余搜查官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很快来到一家名为“开心餐馆”的小菜馆。
时间不早，餐馆内依旧热闹非凡。
几名原第六行动组成员，此刻一副服务员打扮，在餐馆内外端酒递菜。
餐馆外摆放十二张长桌，每张都坐满了人。
角落里，王小新和白霄坐在一起，一边看着毛开心写作业一边扒蒜，小声讨论。
“所以说程实老师真的是天灾？”
白霄将一瓣蒜丢入碗中，神色复杂。
他原本的梦想就是成为和程实一样的英雄，结果被告知程实是天灾。
几天前程实袭击异常灾害管理局时，他不在，事后听其他组员说起，只感觉痛心。
“程实老师就连之前送给我的液体炸弹，送给小新的精神穿刺，这两件天灾武装也带走了，他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哼，你还叫他老师？”
王小新撅着嘴唇，雪白的指甲在大蒜上留下几道划痕。
“明明是天灾，却要潜入异常灾害管理局当卧底，不仅欺骗了我们，还造成多名搜查官死亡，他真该死！不，应该说，所有天灾都该死！”
“话不能这么说，我觉得程实老师这么做应该有隐情！听说你父亲参加了调查程实老师家人的行动，你问问他，或许……”
“不要提他，反正他们两个没有一个好东西，谁死了我都不心疼。”
嘴上这么说，可王小新紧紧握住的手掌，不断闪烁的眼神，还是显示出她内心的挣扎。
注意到毛开心不知何时停下笔，不再写作业，反而竖起耳朵，白霄正准备让王小新小声点。
突然，一道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这里是原第六行动组搜查官方子平的餐馆吗？”
白霄扭头，发现一名身穿制服的寸头男人，掏出搜查证，冷冽的目光环视四周。
“我是方子平，怎么了长官？”
方子平在胸前围裙上擦着沾满水的双手，点头哈腰的来到男人面前。
寸头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轻视。
“堂堂搜查官居然沦落到开饭馆的地步，真是自甘堕落！把你们第六行动组的其他人叫出来，第五无冕者莅临滨海市，让他们出来迎接。”
“不好意思，这位长官，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搜查官了！第六行动组全体成员已向总部投递辞职书，我们现在只是这里的服务员，如果不是来吃饭的，请你离开。”
方子平身后，穿着服务生服饰的梁龙走过来，语气平淡。
啪！
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寸头男人狠狠一掌抽在梁龙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因为巴掌太响亮，整个餐馆原本热闹的气氛为之一静。
“看什么看，特殊部门办案，闲杂人等全部离开！”
又有几名搜查官走过来，掏出搜查证。
短短几分钟，餐馆内的客人就消失一空，很多连钱都没给。
“你说你们提交了辞呈，上面答应了吗？你们组内出现了一个天灾卧底，就连你们组长都背叛异常灾害管理局，现在都下落不明，这种时候辞职，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也是奸细。”
寸头男人用手去扇梁龙另一边的脸，被方子平一把握住。
方子平解开身上的围裙，狠狠扔在地上，对眼前的男人怒目而视。
“以身为盾，守护四方，第六行动组从未违背过搜查官准则！你侮辱我可以，但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同事！”
不仅他，角落里的白霄，以及在后厨帮忙的小胡跟老王也走出来，看到梁龙被打，同样一脸愤怒。
“你们是哪个行动组的，凭什么打人？”
“我们是总部派遣的特别行动组，整个江省一切事务都由我们负责！就因为你们这群废物办事不力，我们才会来江省擦屁股，你们哪来的脸跟我们顶嘴？”
寸头男人语气讥讽，其他搜查官也露出差不多的表情。
“识相的现在就跟我们走，接受调查，如果发现你们和程实不是一伙的，自然会放了你们，但你们要负隅顽抗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们是不是过分了？都是搜查官同僚，你们有必要借题发挥吗？”
白霄忍不住发声。
虽然成为搜查官是他的梦想，但眼前这些人的样子太可恶了。
“同僚？他们也配，呵呵。”
嘲笑声此起彼伏。
“他们不是一群厨子吗？正好我们舟车劳顿也饿了，让这个叫方子平的给我们炒几个菜，如果做得好，我可以不带走他们。”
就在笑声最大时，徐南风走到餐馆前，将黑棺重重扔在地上。
咚！
巨大的响动让四周为之一静，众人齐齐扭头，看到徐南风走到领头的寸头男人面前，一巴掌抽了过去，将寸头男人脸打歪。
不管力度还是巴掌印大小，都跟寸头男人打梁龙的那一掌如出一辙。
“无冕者大人，我……”
捂着脸，寸头男人声音弱了几分。
“特别行动小组的任务是看守“天灾之家”，避免江省有天灾作乱，不是来向别人耀武扬威的！等会我会向总部反馈，要求上面换一个人来。”
虽然特别小组成员是高层讨论出来的，但更换一个人，徐南风身为无冕者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说完话，徐南风看了眼方子平等人，微微叹气。
“上面已经决定，将除特别行动组外的其他六大行动组，甄选后合并在一处，统称为“江省后勤组”，如果你们还想成为搜查官，就去千岛市参加测试吧。”
转过身，徐南风将门口的黑棺重新背起，进入夜色中。
其余搜查官面面相觑，除了寸头男人一脸不甘外，纷纷跟了上去。
夜色中，徐南风闭眼，感受着四散在街道的黑僵传递的消息。
开心餐馆中，在他们走后，以梁龙为首的原第六行动组搜查官聚集在一起。
“梁队，无冕者大人亲口说千岛市招人，可能有照顾我们的意思，你说我们要去报名吗？“小胡问。
梁龙干脆的拒绝：“不去。”
似察觉众人的疑问，梁龙继续道：“我们组内一些搜查官，像老于，他们该退休了！其他人则失去了天灾武装，就算在千岛市重新得到匹配的天灾武装又如何，你们觉得江省还有天灾给我们抓吗？”
“你这么说好像真是，我好像很久没听到滨海市有天灾袭击的消息了。”
小胡一脸若有所思。
在场的人都知道，江省天灾为何销声匿迹。
“既然没有了要保护的人，我们这些人成为盾牌的意义也没有了，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们中如果有人还想当搜查官就去参加测试，我不会阻拦。”
餐馆内的对话因为梁龙陷入沉默。
徐南风正准备继续听，突然偏头，注意力放在距离不远的一条小巷。
那里有两名戴着兜帽的青年，鬼鬼祟祟的交谈。
“听说天启教皇发布了召集令，四天后要发动对异常灾害管理局的进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就不去了。”
另一名青年开口，“投靠教皇需要前往北方大区，路途遥远，难免发生意外！咱们江省境内就有一个名为“天灾之家”的新组织，可以和天启分庭抗礼。”
“天灾之家我也听过，据说是由一位卧底在异常灾害管理局的天灾建立的，主张人类与天灾和平共处，我觉得没什么意思，你确定不跟我走？”
“我就算了，我只是一名天启信徒，去了也是炮灰，不像你是高危级天灾，我还不如找个庇护所老老实实待着。”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两名青年做出选择后，向不同的方向离开，每个人都坚信自己选的路更好。
徐南风犹豫了下，没有将这两名天灾逮捕，反而转身向手下们招了招手。
“走，去滨海市沙滩。”
半小时后，徐南风站在海岸线前，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
根据情报，他知道程实打造的海下城市乌托邦，就在南海某一处。
原本他想趁夜色过去看看的，现在他突然不想去了。
“龙七计划里，要令一部分搜查官天灾化，送到程实那里当卧底，这些人出发了吗？”
“回无冕者大人，按照龙七冕下的命令，今日各行动组已经挑选出足够的人选，正进行天灾化实验！预计至少四日后，战争开启时，才能派遣卧底潜入。”
“我知道了。”
徐南风点头，示意特别行动组的搜查官分开，沿着海岸线搜索，他自己则盘膝坐在沙滩上。
夜晚的沙砾潮湿中带着些冰冷的触感。
“建造一座独属于天灾的城市，程实的想法确实与众不同，怪不得耀斑会在生命最后时刻将天灾武装托付给他。”
这些天总部一直在讨论要如何处理耀斑的尸骸，是将其当做英雄予以表彰，还是当做天灾，制成天灾武装。
耀斑毕竟救了所有人，哪怕最终打扫战场时没有发现教皇和第二主教的尸体，加上这些天天启的异动，足以证明耀斑没能杀死教皇。
可要不是耀斑，教皇当时不退走，只会造成更大伤亡。
上面分成两派吵个不停，一方认为天灾就是天灾，哪怕耀斑贵为无冕者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还有一方认为耀斑变成天灾完全为了他们，必须授予勋章。
最后经过长时间讨论，双方折中，决定给耀斑颁发星辉勋章，在彻底解决天启和程实前，不做吊唁，尸体拿去制作天灾武装，为对抗天灾出一份力。
作为无冕者中与耀斑关系不错的，徐南风忍不住叹息。
“耀斑为异常灾害管理局奋斗一生，死后却要受到诟病，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难免让人心寒。”
“异常灾害管理局终究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他来这里也好，一来不用卷入权力斗争，二来相比龙七，他对程实其实没多大仇恨。
只要天灾之家成员不踏入这片海岸线作乱，老老实实在海上生活，他不愿多管。
仔细想想，人与天灾真能和谐共处，其实也挺好的。
过去无法实现这点，因为天灾和人类之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但程实不同。
程实既是搜查官，又是天灾，或许他真能成为沟通双方的桥梁，实现真正的和平。
“不知道耀斑死之前是不是想通了这点，才会冒着被指责的风险，将天灾武装留给程实。”
耀斑这一生都像火焰一样，燃烧自己，照亮前路。
那场面对教皇的大火虽已燃尽，但余灰仍留在徐南风心中。
……
四日后，程实与异常灾害管理局约定的日期悄然到来。
凌晨的钟声刚刚响起，乌托邦内就热闹起来。
每一名天灾拖家带口走出家门，仰望着中心高塔上，那道伫立在夜空下的身影。
或担忧祈祷，或满怀期待。
“从此刻开始到明日十二点，是约定好的战斗时间。”
程实身后站着五位天灾，从左到右分别是战车、魔术师、死神、塔和节制。
“这次赴约，我没法保证你们都能活着回来，但我保证，不管你们中任何一位死亡，异常灾害管理局只会付出比我们更多的代价，对此你们有信心吗？”
“当然有。”
战车手中捏着一瓶漆黑如墨的药剂，咧嘴微笑，露出鲨鱼齿。
“在战斗方面我还没怕过谁。”
他手中的药剂是浓缩了百倍的彩虹二号“星辰”，服用后足够他成为君王级。
战车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成为这种级别的天灾，以君王姿态战斗是他梦寐以求的，哪怕战死也不后悔。
其余天灾也是类似的情况。
这五名天灾是程实精心挑选的。
战车自不用说，魔术师作为老牌传教士，实力强劲，虽然此刻附身在一只流浪猫体内，但也姿态从容的舔着爪子。
死神、塔跟节制，分别对应第四、第三跟第一主教。
让每位主教手下的势力处于平衡，这是为了避免以后天灾之家出现派系之争。
“程哥，一路顺风。”
程实身后，温舒和缔造者带着各自手下，来到中心高塔，为他送行。
“温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座城市就交给你了。”
程实迎着她温柔的目光，甩动风衣，逆风飞起。
身后五道黑影紧紧跟随他，直入苍穹。
乌托邦的屏障开启，包括程实在内的六名天灾穿过海面，来到漆黑的世界。
月光为他们身上镀上一层银白。
这次出行，程实没有利用天灾因子改变现实，隐藏自己。
很快他们的位置就被军用卫星捕捉，以图像形式发送到异常灾害管理局总部。
刹那间各项命令有条不紊的传达，一名名搜查官全副武装，奔赴战场。
战争即将打响。
“目标地点，苏省，金陵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