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几个被徐建国点到名的刺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当众扒了裤子，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徐建国看着他们那副模样，心里暗笑，嘴上却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道：
“本来我还想着，我这一走，能给大伙儿腾个位置，也算全了咱们的同事之情。谁想当部长，凭本事去争，多好。”
这话一出，那几个人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可徐建国话锋一转，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
“可惜啊，李副厂长非说采购部离了我玩不转，让我暂时还兼管着这边。说是怕我走了，挡了某些同志上进的路。现在这么一看，倒是两全其美了。”
“……”
刚刚还挺直腰杆的几个人，像是被抽了筋，瞬间又蔫了下去。
脸上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什么叫挡了上进的路？
这不明摆着说他们想走歪门邪道吗？
现在好了，人家还兼着部长，想活动关系都没门路了！
“建国哥说得对！不，徐主任说得对！”
一片死寂中，萧志强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激动和诚恳：
“采购部可不能没有您啊！您要是真撒手不管了，就咱们部里这情况，年底考核一过，指不定多少人得下车间拧螺丝去！”
这话太实在了，一下子就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
采购部是个肥差，可也得有人扛事。
徐建国在的时候，什么事都压得住，大伙儿日子过得舒坦。
他要是真走了，换个没本事的新领导，谁知道会怎么样？
“对！萧副科长说得对，我们都支持徐主任继续管着咱们！”
“就是，主任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办公室里瞬间群情激昂，刚才还盘算着怎么上位的几个人，此刻也只能跟着讪讪地举手附和，心里憋屈得要死。
徐建国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抬手压了压。
他看向萧志强，吩咐道：
“以后部里的小事，老萧你多担待。真有你解决不了的，再来找我。”
萧志强立刻点头，声音洪亮：
“您放心，保证办好！”
“行了，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徐建国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群苍蝇，然后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同时对还愣在原地的王晓丹说：
“小王，你进来。”
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徐建国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看向有些拘谨的王晓丹。
“刚才在外面，你也听见了。我要去后勤处当副主任，那边缺个用着顺手的人。”
徐建国开门见山，
“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愿不愿意跟我过去？”
王晓丹的心“砰砰”直跳，脸上却努力保持着镇定。
她知道，这是个天大的机会。
她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主任，那我过去……算是您的秘书吗？”
“秘书？”
徐建国闻言，立刻摆了摆手，失笑道：
“你想什么呢，厂里哪有那么容易给配秘书的。就是过去帮我处理些杂事，跑跑腿，整理整理文件，跟在采购部干的活儿差不多，不过是换个地方。”
他看着王晓丹亮晶晶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当然，这事不强求，你要是不愿意，就还留在采购部，没人能为难你。”
王晓丹没立刻回答，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去，还是不去？
这可关系到她未来的前途。
见她犹豫，徐建国也不催促，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水面上的热气。
几秒后，王晓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没了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的果决。
“主任，我去！”
她顿了顿，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那我的待遇，能提一级吗？”
提一级？
徐建国听到这话，非但没生气，反而乐了。
他靠在椅子上，打量着面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胆大心细的姑娘，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你这丫头，倒是真敢开口。”
王晓丹的脸颊微微泛红，但眼神却不闪不躲，直视着徐建国：
“主任，我知道您让我过去，肯定是要干大事的。后勤处那地方，谁都知道是个坑，您就这么单枪匹马地过去，李副厂长这手‘明升暗降’，玩得可不怎么高明。”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您缺的不是个跑腿的，是个信得过、能帮您站稳脚跟的自己人。我愿意当这个人，但我也得有份盼头不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徐建国的处境，也表明了自己的价值和决心。
徐建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聪明人，他现在缺的就是聪明人。
“行，我答应你。”
徐建国点头，
“只要我能在后勤处站稳脚跟，你的副科级，我给你想办法。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这事儿要是办砸了，咱俩可能都得去车间报道。”
“我信主任！”
王晓丹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是一种赌对了的喜悦和激动。
“行了，去吧。”
徐建国挥挥手，
“手头的工作，都跟老萧交接清楚。采购部这边，等厂里招工了，我再另外安排个文员。”
“好嘞！”
王晓丹应得干脆利落，转身轻快地走了出去，连脚步都带着风。
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徐建国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任由辛辣的烟气在肺里打了个转，再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李怀德那张笑呵呵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建国啊，这次提拔你当后勤处副主任，是委屈你了。”
李怀德当时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语重心长，
“但厂里现在需要你这样的闯将，去啃一啃硬骨头。”
“后勤处下面，劳保科、仓库、食堂，这三个地方，你给我好好抓起来。尤其是工人的生活保障，绝对不能出问题！”
当时徐建国就觉得不对劲。
这三个部门，油水足，关系杂，是厂里出了名的“养老圣地”，也是最容易滋生猫腻的地方。
他当时就问了：
“李副厂长，这几个科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