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乃是大夏王朝的心脏,亦是世家大族最为集中之地。以“崔、卢、李、郑”为首的几大世家,更是历经数朝而不衰,势力庞大,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城南,崔府。这座府邸占地百亩,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尽显世家气派。此刻,崔氏宗主,当朝太傅崔鸿儒,正召集几位核心族人议事。崔鸿儒年逾花甲,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
“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一个中年男子,吏部侍郎崔承业,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提拔几个黄毛丫头,就敢动我们世家的根基?新田制?均税法?简直是胡闹!他是忘了,这大夏的江山,是谁在帮他坐稳的!”
“承业,稍安勿躁。”崔鸿儒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声音平静却带着威严,“陛下年轻,想有作为,这可以理解。但他太急了,也太天真了。他以为凭那几个女人,就能撼动我们数百年的基业?”
“父亲,话虽如此,但那慕容昭等人,有陛下撑腰,又手握尚方宝剑,行事定然无所顾忌。我们若不早做准备,等到他们真的动起手来,恐怕就被动了!”说话的是崔家嫡长孙,崔明远,年轻气盛,却也颇有城府。
“明远说得对。”另一位族老,前户部尚书崔启元沉吟道,“新田制和均税法,直指我们的命门。土地是根本,人口是财源。一旦被清查,我们隐瞒的土地要被收走,荫庇的佃农要被纳税,损失之大,难以估量。更重要的是,这会动摇我们对地方的控制力。”
崔鸿儒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陛下的心意已决,硬顶是不行的,只会让陛下更加警惕。我们要做的,是‘软’。”
“软?”崔承业不解。
“对,软。”崔鸿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其一,拖延。让各部衙门的人,尤其是我们的人,在执行新法时‘按部就班’,‘仔细核查’,用公文往来、程序合规来拖慢他们的脚步。其二,误导。提供一些无关痛痒的数据,或者故意制造混乱,让他们查无可查,或者查到一堆错误信息。其三,煽动。新法触及的不仅仅是我们世家的利益,还有那些中小地主,甚至一些地方士绅。我们可以暗中联络,挑动他们对新法的不满,让他们去闹,去给朝廷施压。其四,分化。那个所谓的‘女将集团’,并非铁板一块。她们出身各异,诉求不同,我们可以想办法拉拢一些,打击一些。”
“高!”崔承业抚掌道,“还是父亲深谋远虑!”
“不仅如此,”崔明远补充道,“我们还可以利用舆论。那些腐儒,最是看重‘祖宗之法’和‘男女大防’。我们可以让他们在朝堂上、在私下里议论,说陛下‘宠信女色,动摇国本’,说慕容昭等人‘牝鸡司晨,干政乱国’。久而久之,陛下的压力也会很大。”
崔鸿儒满意地点点头:“明远,你越来越长进了。记住,我们的目的不是对抗陛下,而是让陛下认识到,新法行不通,只有依靠我们世家,大夏才能安稳。让他自己收回成命。”
一场针对女将集团和新法的暗流,在京城的世家府邸中悄然涌动。
与此同时,慕容昭等人已经开始了行动。她们首先从京城周边的几个县开始试点。慕容昭亲自坐镇,林霜负责清丈土地,苏湄负责核查户籍,秦岚则负责调度资源与监督账目。
困难远超想象。地方官员阳奉阴违,不是推说人手不足,就是借口陈年旧账难以查清。派下去的清查人员,时常受到地方士绅的刁难和威胁,甚至有人被暗中殴打、恐吓。更有甚者,一些村庄的佃农,因为害怕被世家报复,不敢说实话,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耕种的土地数量。
“这些蛀虫!”林霜性子最急,几次差点拔剑斩了几个故意刁难的地主,都被慕容昭拦住了。
“林霜,不可莽撞!”慕容昭沉声道,“我们现在是在推行国策,不是在战场上杀敌。杀了几个跳梁小丑容易,但激起民变,给了世家攻击我们的口实,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苏湄叹了口气:“慕容将军说得对。这些佃农,世代受世家恩惠(或者说控制),对我们心存畏惧,也是人之常情。我们需要让他们看到希望,相信朝廷。”
秦岚则拿出一份账册:“将军,我查了一下,这几个县的赋税,历年都有亏空,上报的土地和人口数量,明显偏低。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而且,我发现,很多地方官员的任免,都与崔、卢等世家有关联。”
慕容昭眉头紧锁,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京城尚且如此,那些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的地方,阻力只会更大。
“秦岚,你继续深挖,把这些官员和世家的关系网理清楚,暗中收集证据。”慕容昭下令,“苏湄,你亲自带人,深入乡村,不要只听官员和地主的一面之词,多和佃农们聊聊,了解他们的真实想法和处境,告诉他们新法的好处,给他们吃定心丸。林霜,你的人加强戒备,保护好清查人员的安全,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是!”
就在女将集团在京城周边艰难推进新法试点时,朝堂上的攻击也开始了。以崔鸿儒为首的世家大臣,联合了一批守旧派官员,开始在奏疏中对新法提出质疑,对慕容昭等人进行影射和攻击。
“陛下,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干政。慕容昭等人虽有军功,然让其执掌新政,总领一方,恐非社稷之福,亦违祖制。”工部尚书,卢氏族人卢文博奏道。
“陛下,新田制看似利民,实则动摇国本。世家大族,乃国之基石,若其不稳,天下必乱。望陛下三思!”一位老御史颤巍巍地说道。
景明帝力排众议,坚定地支持慕容昭等人。但他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前朝后宫,议论纷纷。甚至连太后也私下里劝他:“皇儿,女子终究是女子,难担大任。那些世家,盘根错节,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为好。”
景明帝感到一阵疲惫。他知道,京城这潭水太深,世家的阻力太大。或许,他需要换一个战场。
他召见了慕容昭。
“慕容将军,京城阻力重重,你们辛苦了。”景明帝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将,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慕容昭躬身道:“为陛下分忧,为大夏尽忠,臣等不敢言苦。只是……”
“朕知道。”景明帝打断她,“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京城是他们的老巢,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朕决定,将试点重心,转移到地方。”
“地方?”慕容昭有些疑惑。
“对,”景明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选一个世家势力相对薄弱,但问题又比较典型的地方,集中力量,做出成效。用事实说话,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朕想了想,和州府,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和州府,位于大夏腹地,长江中游,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有名的鱼米之乡。但同时,和州府的土地兼并问题也极为严重,主要被当地几大家族和部分南下的京城世家分支所控制。更重要的是,和州府的军政长官,是皇帝的潜邸旧人,相对可靠。
“和州府……”慕容昭沉吟片刻,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图。这是要她们跳出京城的包围圈,到一个相对独立的战场上去开辟根据地。
“臣,遵旨!”慕容昭眼神坚定,“臣等必不辱使命,定要在和州府,将新法推行下去,做出一番成绩,回报陛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