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一掌击在桌子上。
还真是巧啊，这家人来刚好赶上户籍修订，顺利地上了户口，名字全是排行。能养出林掌柜那样的人家，连名字都不会取吗？
林永说自己去过楚靖国，慕容轩确定他接触过楚靖国的贵族，那么，他会是间谍吗？
若是间谍，怎么屈居于这样一个小镇，在这里能做什么？
慕容轩想来想去，没想明白林永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穆东，去查探一下紫藤山庄。”
“是！”
按他调查的情况，识君楼的东家应该是林傅，林傅是林永的叔父。林家那两个姓木的是什么人？
若是间谍，京城才是他该去的地方，至少也得是个重要的州郡；若为钱财，他连县城都不愿进，避开繁华，到穷乡僻壤做生意，合理吗？
那……他是来逃难？躲灾？
这个识君楼，给慕容轩的感觉很奇怪。而且慕容瑾那丫头也觉得这里不一般，那丫头任性无拘，却向来感觉敏锐。
灯影下，慕容轩把玩着手里的魔方。
每遇到奇怪的东西他总会想起楚靖国那个百变的姑娘。
太学学生田一，面目全非的丑八怪，水中妖娆绝艳的“游鱼”，月下圣洁美丽的凌波仙子,逃离明王府的小伙夫，文墨居的大当家......
慕容轩想得出神，仆从在旁轻声提醒，“大人，夜深了，该休息了。”
慕容轩看看快要燃尽的油灯，吩咐一句，“再添些油来！”
他此刻全无睡意，命人取来了纸墨。
展开纸，慕容轩又愣了一会儿——这纸是从楚靖国运过来的，还是那丫头造的。
明王这个蠢货，他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个多么珍贵的宝贝。虽然这对于他燕安国来说并不算坏事，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已是第一遍鸡鸣，外面的打更声惊醒了歪倒在一旁打盹儿的仆人，“大人......”
仆从的话噎在了喉中——殿下一夜不睡画了一个美人儿！
这是谁呀？既不是太子妃，也不是府里的任何一位侧妃、姨娘，殿下又看上谁了？可真是漂亮！
“看我画的咋样？”慕容轩也没有阻止他看，还开口问他。
仆从低头，“殿下的画工自是最好的。”
“我问人咋样？”
“倾世绝色，无人能及......呃，奴才是说除了太子妃，无人能及。”仆从不敢再看一眼。
慕容轩没有拆穿他的马屁，兀自端详着自己的画，“其实，真人比画美多了，狡黠灵动，还有点......坏。”
敢把他一个王子骗到旋涡处，还嘲笑他，真该挨揍啊。
“你，把这幅画拿到官窑那边，找手艺最好的师傅做模烧制出来。”见那墨完全干了，慕容轩把画卷起来。
“是。殿下，你也睡一会儿吧，天都快亮了。”仆从接过画，小心收好。
慕容轩点点头，又扭头看了仆从一眼，“此事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知道的。”
“是是是，奴才明白。”
慕容轩回去休息了，刚睡醒，穆东已等在门外。
“让他进来。”慕容轩挥退仆从。
穆东的手上脸上有一些划伤。
“怎么样？”慕容轩问。
穆东抱拳，“紫藤山庄有问题。那里看着一切如常，但属下找了几个地方都进不去。那里栽种的树木、荆棘像是布的阵，看着处处有空，却处处是死门，属下差点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慕容轩皱了眉头，“进不去？那个庄子的地形图你看了吗？”
“看了，但那布局已经变了，跟图并不相符。”
这就更有问题了。
“还查到什么？”
穆东眼光闪了闪，摇摇头。
他的异样没有逃过慕容轩的眼睛，“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穆东尴尬地顿了一下，才开口，“属下费了好大劲儿，从一个地方翻过去，不想是个茅厕……属下听到一个女声说‘主子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又一人说‘小姐月事快来了，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腹痛’？”
“你可真出息......‘小姐’？”慕容轩刚想讽刺穆东，突然发现不对头。
穆东也意识到了，“户籍簿上没有登记女眷。”
“你再去查，务必弄清紫藤山庄的情况。那林家不是一般人，注意不要打草惊蛇。还有，派人追查那主人去哪儿了？”
“是！”
识君楼只派了个掌柜经营，东家却从未出现过，山庄以阵法防护......怨不得这林家把店开在小镇上。
若在城中，一旦出事，城门一封他们插翅难逃。可在那镇上，径道阡陌，四通八达，要逃跑会方便不少。
这林家，有大问题。
穆东刚走到门口，慕容轩又叫住他。
“派人查查林家除了识君楼还有什么产业？”
这个穆东倒是知道一些，“城西一家面馆也是林家的，林玖在开着。清河边有个磨坊也是林家的，林拾在经营，用着一种属下从来没见过的方式舂米、磨面，叫......水转连磨，是这雨城里新出的奇景，去观看和磨面舂米的人络绎不绝。”
“这个林家来此不过半年，能做这么多事？你去吧，需要人手了直接调配。”
“是，属下告退。”
慕容轩带着两车子稻谷和麦子到了“转运磨坊”。
他第一次看到了“水转连磨”。
四个大大的水车连着长长的木轴，木轴上安装三个大齿轮，每个齿轮驱动三个石磨转动。
也就是说每一个水车可以驱动九个磨盘同步运转，四个水车能让三十六爿石磨同时工作。
饶是慕容轩见多识广也被惊呆了。京城都还在用着以驴拉磨的形式磨面，这个小城竟先进到如此地步了吗？
看着那旋转的轮子，慕容轩头脑有些混乱，有什么很熟悉的东西在脑中一闪又消失了。
风吹动了树叶，慕容轩突然想起来了，风扇！
他拆过那些从楚靖国带回来的风扇，里面都是这种连动的齿轮！
他激动得几乎叫起来，“去叫他们掌柜出来。”
掌柜没出来，出来了一个身上沾满面粉的长工，“客官好，我家掌柜出门去了，这里我在负责，你们是要磨这两车稻麦吗？等前面的几车磨完，马上给您安排。”
“嗯，不急不急。你家掌柜不在家吗？得几天能回来？”
长工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慕容轩，这是来找人的还是来磨面的？看这人通身的气派，不像是寻常人家公子，当官的？
“这个不太清楚，掌柜的没说，想来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
“那我们改日再来，麦子和稻谷都放这儿了，磨好了我自会派人来取。”
“要不了多长时间的，很快就可以给你磨了，我们这里很快的。”
“没事，不急，你先紧着别人家的吧。”侍从对那长工说着，连车带粮食就都留下了，自己跟着公子走向马车。
“哎，你们留个地址，磨好了我让人给送过去。”长工高声叫道。
“不用，到时我们自己来取。”
“真是怪人......”长工嘀咕一句，吩咐人先把粮食卸下来。
林家？林家！慕容轩的手微微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