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航和小磊在碧水镇逛了几圈，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镇子的边缘。
路边一排低矮的房屋，墙皮斑驳，透着岁月的痕迹。
再往前，一条碎石路蜿蜒向上，通往一座绿树葱茏的小山。
小磊扯了扯齐远航的衣角，桂花糕的碎屑沾到了他的嘴角，奶乎乎的。
“爸爸，我们要去爬山吗？”
齐远航弯下腰，掏出纸巾轻轻擦掉小磊嘴角沾着的桂花糕碎屑。
“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正好山脚下有家小店，卖的是香蜡纸钱花圈之类的丧葬用品，还有一些白色和黄色的鲜花。
齐远航买了一份香烛纸钱，又买了一束白菊，便带着小磊上山。
山不高，坡度也缓，碎石路面虽然不算平坦，但也还算好走，即便是小磊，走起来也很轻松。
十多分钟后，父子俩便到了山顶。
山顶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碧水镇。
这里是一片公墓，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墓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肃穆。
齐远航拿出手机，按照赵天岳提供的线索，他很快就找到了齐若梅的墓地。
墓地周围的杂草明显是最近才清理过的，墓碑也是崭新的，黑色的大理石碑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泽。
碑面上镶嵌着那张齐若梅的大头照。
照片里的她，嘴角带着浅笑，眼神温柔，岁月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是美丽动人的模样。
“至爱齐若梅之墓”，几个字刻在照片下方，字体端正，笔力遒劲。
立碑人是夏如海，立碑时间是今年八月。
看来是夏如海打听到齐若梅的消息，知道她葬在这里后，重新替她立的碑。
此时，墓碑前摆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花瓣上还带着几颗圆滚滚的露珠。
显然这花是刚放上去不久。
齐远航大惑不解。
这是谁放的？
难道有人来祭拜过？
会是谁呢？
是夏如海吗？
可他不是在滨城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待会儿出去，得找公墓管理员打听打听。
齐远航按下心中的疑问，把手里的白菊抽了几枝出来，插在墓地两旁的绿色松柏上，其余的则放在墓碑前。
小磊认出了墓碑上的照片，好奇地问：“爸爸，这不是那个阿姨吗？”
齐远航道：“这是你奶奶，我的妈妈。”
“我的奶奶？我也有奶奶？”小磊恍然道，“齐－若－梅，她叫齐若梅！”
墓碑上“齐若梅”三个字小磊都认识，他一字一字地念道。
“对，齐若梅就是你奶奶，她去世了，我们来祭拜她。“
齐远航说着，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根蜡烛，先点燃一根，小心地固定在墓碑前的凹槽里，又点燃另一根，插在旁边。
跳动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给肃穆冷硬的墓碑增添了一丝暖色，齐若梅的笑容似乎变得更加温柔。
齐远航又从袋子里拿出三炷香，用打火机点燃，举过头顶，上前拜了三拜，悄悄道：“妈，我来看你了。”
然后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他接着又点燃三根香，递给一旁的小磊：“来，小磊，给你奶奶上香。”
小磊双手接过香，学着齐远航的样子，拜了三拜，插在香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檀香的味道，混杂在百合花的香气中。
齐远航正从包里拿出纸钱准备烧，公墓管理员提着一个铁皮桶走了过来：“小伙子，纸钱烧这里面。”
“谢谢。”
齐远航道过谢后，指着墓前的百合花问：”“师傅，这束百合花，你知道是谁放的吗？”
管理员看了一眼：“哦，是我放的，夏先生吩咐我每天都得放一束鲜花，要最新鲜最漂亮的。”
“夏先生？”
“对，就是立碑的这位夏先生。”管理员指着墓碑上夏如海的名字道，“他每个月都会给我打钱，让我帮忙照看墓地，每天换新鲜的花。”
齐远航明白过来，是夏如海安排的。
看来，夏如海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对齐若梅的愧疚和思念。
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管理员离开后，齐远航蹲下身，从小磊手里接过打火机，点燃一叠纸钱，放进铁桶里。
他一边往铁桶里添着纸钱，一边念念叨叨。
“妈，这些钱您拿着，在那边好好花，贿赂贿赂管事的，下辈子投个好人家，别再投到姓齐这种人家。唉，也不知道现在给你烧过来，还来不来得及。”
火苗熊熊燃烧着，卷着黑灰色的纸灰飘向空中。
齐远航又加了几张纸钱，接着念叨：“下辈子找个对你好的人，别再犯傻，为了不切实际的爱情要死要活。”
想到母亲的悲剧，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星在灰烬中闪烁。
齐远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妈，你放心，我长大了，我……“他顿了顿，才道，”我，这辈子，过得很好。”
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小磊，把他拉到身前，“这是您孙子，小磊。他很聪明，也很懂事。”
他说着，眼眶泛红，声音哽咽，“他和……和我小时候很像，您要是看到他，一定会喜欢的。”
小磊听到齐远航夸他，挺起胸膛，学着齐远航的样子，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奶奶，我很懂事。”
齐远航被他逗笑了：“你这小子，还挺会自夸的。”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住情绪，目光落在墓碑上齐若梅的照片上，在心里默默地问。
“如果您也像我一样重生了，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吗？”
照片上的齐若梅只笑吟吟的看着他，默不作声。
齐远航替她答了：“您肯定不会后悔，您到最后都深爱着夏如海，要不然也不会把我的名字取成‘远航’。”
夏家的辈分，在他这辈，正是“远”字辈。
“唉，您真是个恋爱脑，恋爱脑害死人啊。”
铁桶里的纸钱已经完全熄灭，只剩下灰白的灰烬。
齐远航拉起小磊的手，准备离开。
刚转过身，却看到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束白菊，正朝着这边走来。
齐远航愣住了。
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