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内监养老处不能离皇帝太远,也不能住得比宫里的贵人们还近,地方就被放在了掖庭深处。
这地方,沈皇后不方便去,沈茹茵却无妨。
她手底下的金乌军女兵在宫中的住所离这儿不远,她晃荡一圈见着人,也算合情合理。
沈茹茵是往女兵居所去看了看,才去敲响了孙内监的院门。
来开门的是个眉眼清秀的孩子气小内侍,这小内侍认识沈茹茵,有些紧张的见礼:“福昌郡主安,我、我这就去禀报爷爷。”
爷爷?
宫里这么称呼,一般不是都带着姓氏?
沈茹茵看着小内侍跑远,没有说话,只在门口等着。
片刻后,孙内监领着蔫头耷脑的小内侍和一个气质儒雅的内侍出来。
孙内监快步上前:“不知郡主驾临,奴婢失礼了,万望郡主莫怪。”
沈茹茵道:“是我来得突然。”
沈茹茵瞥了一眼后出来的儒雅内侍,并没有单独问他话的意思,只对孙内监说话。
“我方才往金乌军那边去,才知道孙内监在此住着。”
“我已经给她们打过招呼了,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孙内监只管差人同她们说。”
孙内监眉眼舒展开,身上的气质也晴朗几分:“多谢郡主。”
沈茹茵点点头,借口还要赶着出宫,并没多留,直接就走了。
她离开后,那小内侍才凑到孙内监身边:“爷爷,郡主瞧着不大好亲近,没想到这么和善。”
孙内监和儒雅内侍对视一眼,哄他道:“郡主一向待人诚恳。”
小内侍喜滋滋的被打发走,儒雅内侍才和孙内监一块儿回屋:“福昌郡主此来,会不会有什么深意?”
“或许有,或许没有,”孙内监精通语言的艺术,只叫儒雅内侍自己去悟。
沈茹茵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等回去后,她就叫人私下打探起有关这两人的事。
只是有鉴于孙内监一向敏锐,沈茹茵特意吩咐,宁愿慢些,也不要惊动了旁人。
她原以为得多过上些日子才能有结果,不想几日后,就收到了消息。
“这么快?”
沈茹茵正要夸人,就听回话的管事说:“咱们原本是打算缓缓地查,不过中途发现还有别人也在查这两人,就跟着他们,想法子抄了一遍结果回来。”
“还挺聪明,”沈茹茵翻了翻手上的结果,“可知道查他们的人是谁?”
管事道:“九皇子那头的人有,其他几位皇子的也不少。”
“似乎还有从前在四皇子手下的人。”
“四皇子?”沈茹茵这是真有些没想到。
四皇子宫变那日盯着孙内监杀也就算了,如今还没出来呢,知道他的消息,就也不管不顾的派人出来了。
沈茹茵这会儿着实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四皇子对孙内监如此执着了。
管事还在边上说着他是如何发现四皇子的人,沈茹茵已经仔细看起调查结果了。
孙内监处的两个内侍都姓孙,是一对兄弟,做哥哥的甚至还有秀才功名在身。
沈茹茵将这份调查结果看了又看,才搁在桌案上。
卫瑛回来时,看见这份资料,问:“怎么突然想起查这两人?”
沈茹茵回他:“这两人被孙内监带在身边教导,指不定日后就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可不得先心里有数?”
卫瑛的手指在纸上点了点,若有所思的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个大的我应当是认识的。”
“认识?”沈茹茵抬头看向他,“是从前见过的?”
卫瑛点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做过几日同窗。”
“我记得他家薄有田产,不应当到会和弟弟一起进宫做内侍才对。”
沈茹茵说:“寻常秀才,也没有过不下去进宫的。”
“我想着里头应当是有什么没查出来的事,才叫他做了这样的决定。”
“那是又派人去查了?”卫瑛放下东西,坐到沈茹茵身边。
“没,”沈茹茵靠在他肩上,懒洋洋的说,“管事说有不少人都盯着这兄弟俩查呢,等着他们有了结果再定。”
卫瑛来了兴趣:“有很多人盯着他们?”
沈茹茵大致同他说了说。
卫瑛听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开口。
沈茹茵似乎预料到他的想法,赶紧道:“你就不要掺和进这件事里了,万一人家不盼着你认识他呢。”
卫瑛当着沈茹茵的面儿点头应下,但沈茹茵还真拿不准卫瑛具体怎么做。
好在这兄弟俩如今都在宫里,卫瑛等闲也不可能上掖庭见他们去。
沈茹茵这么想,原本并没什么不对,奈何老天爷就是要给卫瑛创造机会。
皇帝召见卫瑛这日,刚巧孙内监也带了大孙内侍在皇帝跟前伺候。
两人不止见着了,还搭了话,说起了从前认识的旧事。
沈茹茵回京时,卫瑛就同她提起此事。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他家道中落,才带着弟弟进京投亲。”
“不料路上弟弟被拐子拐了,等他找到时,弟弟已经被送进了宫,他这才跟着进宫,受了孙内监的赏识,跟在他身边。”
沈茹茵玩着茶盏盖:“你觉得他这话里有几分真?”
“他弟弟被拐子拐了的事儿或许是真的,”卫瑛顿了顿,“别的就不一定了。”
“茵茵你比我更知道孙内监,他岂是轻易就能收容一对兄弟,还尽力培养他们的人?”
“是啊,”沈茹茵说,“偏偏他们还正好姓孙。”
沈茹茵心里有个猜测:“你说,他们要投亲的亲戚,会不会正好就是孙内监?”
卫瑛一怔:“不无可能,但会不会太巧,或许他们只是刚好同姓。”
卫瑛知道的只有明面上这些,自然会持怀疑态度,但沈茹茵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孙内监伺候皇帝多年,很得他信任,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没几人记得孙内监是怎么到的皇帝身边。
可皇帝从前不受宠的时候,是去过沈家老宅的,证据就是沈茹茵当初从老宅中寻到的旧物。
卫瑛和大孙内侍相识,也是在沈家老宅所在的州府。
这些东西合到一起,已足够让沈茹茵心生疑虑,何况还有别的。
比如像皇帝这样疑心重的,能叫大孙内侍在身边伺候,还允许他们兄弟和孙内监住在一处,难道还不够奇怪?
孙内监可不是什么好性的人,不然也不会叫那么多皇子公主都对他不满甚至生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