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抱着徐军的骨灰盒来到长江上的花园大桥，身后的车辆疾驰而过。
长江水在城市的霓虹灯下波光粼粼，观光游船闪着彩灯，把江水荡开一条浪花又一条浪花朝岸边袭去。
二十二本就凌乱的头发被风吹得像个无处归家的疯子。
黄则一脸担忧地跟着二十二，他此刻除了心疼，还有复杂的心情。
二十二走在护栏边，她停下脚步，把头伸出去看着江水。
这种死法很不体面，也会给别人造成麻烦。
二十二低头看了看骨灰盒，他想要活，可是老天爷偏不让。她不想活，可却让她心生怯意。
她怯的不是死，而是无法去面对徐军，要告诉他，没有他，她活着没意思。
他明明就很努力地给她留了活下去的勇气。
“五二一，你让我怎么好好活着，我好难过啊！”二十二抱着骨灰盒朝着江水轻轻呢喃了一句。
黄则不知道，他这一刻特别害怕。
所以，他直接伸手拉住二十二，跪下仰头朝着二十二说道：“二十二，为了他，为了澈澈，再为了我，好好活下去！不要这样！”
二十二低头看着黄则。
桥上奔驰而过的车子有意开慢了，都张望他们在做什么，还有人拍照。
二十二脑子突然冷静，伸手拉着黄则，“起来，回家再说。”
黄则跟着回到木琼居。
二十二看着房门对着黄则说道：“这会你放心了吧！我到家了，我那个时候也不想死，因为怕。”
黄则自然不放心，“我可以留宿吗？睡沙发就行！”
二十二见黄则说得那么落魄，再则他真心帮助了她太多。
所以，她进门后没关门，算是默认让他进来。
她还没有疯，只是心里疼得她想大吼大哭。
徐军最后把她推给的人是黄则，为什么一定是他？她不明白。
黄则见二十二进屋，就抱着骨灰盒进了卧室，反锁了门。
周妈看着二十二手中的盒子，知道发生的事已经毫无余力了，有些担心地问道：“先生他？夫人？”
黄则很疲惫，朝周妈点了点头，“你去忙，我在这里。”
周妈眼底泛泪，抱着地上的木澈去了院子。
“周妈，你也因为我爸爸死了而难过吗？”
“澈澈？你难过吗？”
“嗯！我很难过！可是妈妈更难过。她以后没有爸爸爱她了！但我会爱她，像爸爸一样爱她！”
周妈抱着木澈，眼泪掉下来，“乖娃娃！好孩子！”
赵晨和王斌到了屋。
赵晨同黄则道：“卞先生他们的意思是算个好日子，布置灵堂，悼念先生。他们明早过来，夫人她？”
黄则思考了一下，“嗯！我来安排。她现在想要一个人待一待，我们在外面守着她！”
二十二抱着骨灰盒蹲坐在卧室后面的衣帽间里。
她想感受被关在黑乎乎窄小的地方是什么感觉。
困意席卷，一场梦铺天盖地而来。
她来了云雾飘渺的仙境，这里种满了奇花异草，从虚影里她看到了一个人，他坐在那里悠闲且端雅地喝着茶。
她的出现似乎打扰了那个人，他回头笑着望着二十二。
二十二迫不及待要跑过去，“五二一，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来找你了！”
徐军一直坐在桌边，不见起身，“二十二，你回去吧！还有一个人在等你，他不比我爱你少。”
二十二往前跑，“我不要回去，我就要你！”
徐军的那个位置也在往前，“二十二，你怎么也不乖了！你手怎么回事？”
二十二低头看着左手腕，正在流着鲜红色的血，“我……”
“回去吧！你还欠别人的情，得还了！我等你五十年，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徐军说完走过来伸出食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有些疼。
二十二看着徐军又隐在了缥缈处，慢慢消失不见，着急喊道：“五二一，说好了，等我五十年。”
五分钟前，黄则敲门没动静。
赵晨拿来房间钥匙，黄则开门见卧室没人，洗浴室也没人，赶紧进了衣帽间，也没发现人，直到一条缝隙。
黄则推开衣橱门，“二十二，二十二？”
随即盯到血迹，目光锁在她的手腕处，他赶紧出去找医药箱，替二十二止血包扎。
黄则又气又急。
赵晨和王斌也急得团团转。
好在发现及时，二十二没一会儿就醒了。
“我见到他了，可他让我回来，他不要我了，他说等我五十年，就让我去找他。”
黄则听着二十二胡言乱语，他蹲在旁边，就这么看着她。
他们就这样一直坐着，二十二一会哭，一会儿笑。
凌晨五点多。
黄则抬头，他看见二十二的头发，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黄则跟着哭了起来，他伸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二十二，我们别这样！徐军，徐军他如果知道，他会难受的……”
黄则看着二十二的鬓边慢慢增了数根白发，他的心脏像是有根钢刀在无穷无尽地扎它。
他把二十二揽进怀里，“二十二，我们都好好的，替他走完他没有走完的光景。我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
黄则的眼泪从二十二的脸颊滑过。二十二捂着心脏，慢慢闭上了眼睛。她的脑子一片慌乱，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声音，嗡嗡地不停，她感觉头要爆炸了。
“二十二。”
“二十二！”
二十二咳嗽起来，她伸出手掩着嘴，抬手她的手心是血丝。
黄则瞳孔瞪得像铜铃，赶紧给二十二拍背，“二十二，别吓我！你还有好多事要做，你千万不能有事，徐军还有事让我给你说，……”
二十二咳嗽了一会儿，身体反而舒缓了。
她感觉到了疼痛，她动了动左手腕，已经包裹了白纱布。
她眼神清明了起来，她望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黄则，胡子拉碴，哪还有往日的精致。
她一瞬间感到羞愧至极。
“对不起！我不该做这些无用的事，我应该冷静下来。我要好好活着，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黄则，你会帮我的吧？”
“二十二？”
“黄则，你看我！我真的冷静下来了，我要好好活着。我要让他体面离开。你有人会看好日子吧？你现在帮我联系，哪天是好日子，适合下葬。”
黄则不确定二十二现在的状态到底正不正常。
“二十二？”
二十二盯着黄则，眼睛露出疑惑，“黄则。你有话就说，别一直叫我。你到底帮不帮我？”
黄则哪有拒绝的道理，赶紧点头，“帮！”
二十二起身朝外走，回头对他说道，“那帮就赶紧打电话啊！我可不想错过吉日。”
赵晨和王斌也是摸着头，一时看不懂他家夫人现在的状态是真疯了还是冷静。
“白发！”王斌捅了捅赵晨的手臂，用唇语和眼神指着二十二的头部。
赵晨看着昨日还是黑色秀发的二十二，怎么过了一夜，两鬓就生了如此多的白发。
“可怜了我们的夫人！”赵晨小声道。
“黄先生，我们该做些什么？”王斌问着后面出来的黄则。
黄则看着坐进书房的二十二，对他们说道：“一早你们去趟白市，东头的第一家，龙老道，去把他请过来，就说价钱好说。其他问什么你们便如实答就是。”
赵晨和王斌走后。
黄则给卞桥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