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柳细莺，你扮演的是淳朴少女，不是掉钱眼儿里了，”
“卡，柳细莺，眼神别赤裸裸的。”
“卡……”
一个上午，柳细莺初登场的戏份NG了无数次。
剧组习以为常，反正每个演员第一次演戏的时候总要被嬴佳磨一磨，后面进入状态就好了。
可对于乔丽婷来说，被NG许多次这件事太过特立独行了。
她本身演技就没多好，此刻被卡了那么多次，说话都有点抖，没办法继续拍摄，嬴佳只好挥挥手，让她先回去再琢磨琢磨。
跟了嬴佳几个剧组的执行导演调侃道，“这是不是嬴导手下撑过的NG条数最少的演员。”
化妆师回，“是吧，最高记录是塞西娅的236条，最低是陈默老师13条，还是因为陈默老师13条就达到要求了。”
执行导演砸砸嘴，“这才7条就不行了，小女孩还是脆弱。”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没收声，正好落入乔丽婷的耳朵。
乔丽婷眼神一闪，执行导演她惹不起，只好当作没听到，回化妆车里生闷气。
晚上角色讨论会，嬴佳点了乔丽婷的名，却没像点别人的时候长篇大论的，只是淡淡扔出一句让她少看镜头，多注意和自己对戏的演员。
然后就下一位了。
乔丽婷的心提了起来，她低头看看了手里的笔记本，将心里的那个计划提前到了今晚。
……
夜半十二点，嬴佳的房门被敲响了。
嬴佳刚洗完澡，正在书桌前研究明天的工作，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工作人员找自己有事，也没注意形象，随手就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乔丽婷。
嬴佳脸上浮现出个问号，有点奇怪，“小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乔丽婷指了指嬴佳身后，“嬴导，我可以进去说吗？”
“进来吧。”嬴佳让开身位，余光瞥见乔丽婷身上的单薄的吊带裙，微微皱眉，“怎么不穿件外套？”语毕，从衣钩上取下件风衣递给乔丽婷，“穿上吧，别着凉了。”
乔丽婷乖乖穿上衣服，“嬴导，我想跟你聊聊明天拍戏的事。”
嬴佳给她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不用担心，你今天后面那几条已经好很多了，就是太喜欢看镜头。”
本来坐在沙发对面的乔丽婷立刻转移位置，贴着嬴佳坐下，“好像是有点……”
“嗯，自然的俏丽最好看，过于刻意就变成卖弄了。”嬴佳刚说完，就对上乔丽婷的眼睛。
她半披着风衣，眼波流转，轻轻咬着嘴唇，盯着嬴佳的脸一动不动。
嬴佳的脑子嗡鸣。
她终于明白开门时心中涌动那点奇怪是为什么了。
深更半夜，演员敲导演的房门。
但凡在娱乐圈混过一段日子的，都明白这句话后面代表着什么。
但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啊！
嬴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头一次如此惊慌失措，声音都带了些恐慌，“小乔，你这是干什么！”
乔丽婷扑上去，一把抱住嬴佳的腰，眼睛一眨一眨的，委屈道，“嬴导，你白天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嬴佳手忙脚乱推她，“什么？我白天做什么了？”
她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白天的行为，没有啊，很正常的拍戏啊，甚至今天她都没跟乔丽婷说过几句话吧。
“拍戏卡我那么多遍，晚上开会又故意冷落我。”乔丽婷越说越委屈，手上却把嬴佳抱得死紧，“不就是暗示我需要跟你搞好关系吗？虽然你是女生，但我也可以的。”
嬴佳继续挣扎，“什么暗示？我没暗示，你都是听谁说的？”
乔丽婷理所当然回答，“所有人都是这样啊。”
嬴佳手一顿。
她是个电影人，最理解那些看似平淡的镜头和台词背后隐藏的东西，此时此刻，她也明白了。
乔丽婷只觉得怀里抱着的人沉沉叹了口气，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谁都这样？”
“就是以前的剧组。”乔丽婷说，“导演、或者副导演，有时候还有制片人，老板……反正就是说我拍的不好，然后叫我去他们房间，他们会教我演戏。”
嬴佳给她拉好衣服，耐心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开始演戏的？”
“十六。”
嬴佳沉默。
上辈子逛天涯的时候，她就听过娱乐圈里所谓的“瘦马”“骨肉皮”等名词，甚至有知名演员疯狂到把自己的孩子送给某制片人某导演以求好角色好投资。
这辈子进圈后，嬴佳游离在主流圈子之外，又没人敢在她的剧组里做这样的事，直到现在才隐约间触碰。
她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乔丽婷写得那份人物小传。
无知。选择了对她来说最轻松的路。
“先松开吧，我给你讲讲戏。”嬴佳说，她指了指桌上的工作笔记，“第一步，忽视镜头……”
乔丽婷懵懵地松开手，被嬴佳拉到了椅子上，听着一句句教导，猛得点点头。
她现在像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了。
只是，这个好孩子在离开嬴佳房间后，于无人之处，眼中的懵懂消失殆尽，只剩下成功的窃喜。
……
数日后，铁三角私下聚餐。
周全拍《黄金甲》拍得快崩溃了，看见饭就眼冒绿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吐槽，“哎呀拍电影真累，我们那个沙漠，什么好吃都没有，我天天啃面饼，嗓子都划破了。”
沈天星敷衍地给他倒水，“喝点水吧，别再把自己噎死。”
嬴佳嘲讽他，“没能力就直说，赖吃的做什么。”
周全翻了个白眼，“就你有能力，你三年拿金狮奖。”
沈天星不再理他，和嬴佳聊着天，“最近和乔丽婷关系很好吗？经常看见她晚上去找你。”
嬴佳点头，“嗯，上上表演课。”
周全有点印象，插嘴，“青芒刘总之前那个女朋友？那小孩有点漂亮，有点演技，也有点心机。”
“我又不蠢。”嬴佳笑了，给自己夹了块肉，“当导演的人，还看不出来谁在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