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真的懂怎么往他心上扔厉害的刀子的。
一句一句的，面子里子都没给他留，而且还将他那些作死行径给狠狠的嘲讽了一番。
“您要是真的认她做干孙女，那这辈子我跟她就没可能了。”
“那也算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积德行善了！”老太太脱口而出。
江砚黎气笑了，“对，我积德行善了，可是这辈子您老江家可就断子绝孙了。”
原本老太太今晚战斗十足，嘴里一句接着一句的冒，都没带打顿的，可这句话显然还是让她老人家从战斗力中，难得分出一丁点的分析来。
却也只是一个念头而已，她一张嘴一句话就创飞亲孙子：“你断你的子，绝你的孙，我会给我乖孙女介绍好男人，特别深情的，眼里就她一个人，独宠她，而且身体质量还顶好那种，以后生了孩子，她要是同意，我把整个江家给她都行，哪像你，三十好几的人了，估计早废了，万一生出个你这么蠢的，我老江家还不如绝后。”
江砚黎摇头失笑，“走火入魔了吧您，为了怼您亲孙子，这么咒老江家呢，把她推给别的男人，还帮野男人养野种，您这思想，要是生在古代，肯定是一家主母，把家里发扬得枝繁叶茂歪瓜裂枣的。”
老太太不吃那一套，“怎么了？说到底我又不信江，反正你爷爷早已经不在了，我作威作福的，他也不可能从棺材板底下爬起来掐死我。”
江砚黎当真是越生气越发笑，难怪他从小就怼人，感情天赋是从老太太这儿继承的。
不过他今天心情正失落，颜姒态度不明确，他又不敢放心大胆的猜，悬得心尖儿吊得老高了。
左右他也怼不过老太太，这么一会儿功夫，她也骂爽了，江砚黎适时的示弱。
他走到老太太面前，蹲下来，试着去碰她的手，然后试探着掂了掂。
“好了，奶奶，咱们不呛了，您孙子早就悔过了，大错特错，我现在每天做什么都没心思，就想把姒姒给哄回来，您帮帮我？”
老太太怼人的话都到嘴边了，可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反而是不好再对他说难听的话了。
“人都被你气走了，还怎么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是，孙子真的知道错了，您帮帮我，帮我哄哄她，好不好？”
老太太心下仍然存疑，但这些日子，两个小辈的感情纠葛，她是看在眼里的。
“你就真的非她不可？”
“非她不可。”
江砚黎一声声落下，掷地有声，咬的字好似能在入耳的同时便往心窝子里沉。
“我这辈子就认定姒姒了，她气我恼我都是应该的，我现在对她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要是这辈子没了她，我真就废了。”
“你……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江砚黎笑了笑，特无奈，“所以您知道您孙子有多可怜了吗，断子绝孙真不是随便说来玩的。”
“你嘴上积点德吧，祖宗牌位多少排你数过吗，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他们晚上来入你的梦！”
有些话老太太能当玩笑来说说，是因为她不怕，这辈子她都对得起江家，况且也活到这把年纪了，说就说了，再怎么折寿也折不到哪里去。
“行了，我不会帮你太明显，但是姒姒这丫头，我一开始就喜欢，就算不为你，我也打算以后多叫她过来，这孩子从小过得苦，好不容易能摆脱傅家，虽说你们离婚了，可有我江家护着，傅家也不敢找她麻烦，不过我叫她，不是为了你啊，你自己掂量清楚点，别到时候人没哄回来，你反而更招烦。”
江砚黎作了一晚上给她看，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其实老太太的心思他也知道，只是让老太太主动来做，和他亲口拜托，可是两个层面的。
递了梯子，谈话不就顺利了。
“好，我知道了，我保证不招她烦，她来三次，我就露一次面，反正日久天长的，只要她身边没别的男人，我总有把她追回来的那一天。”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有些话不吐不快，“要是真的有那么个人出现，你可就完蛋了。”
“不会，有我盯着，她身边方圆十里，休想有不怀好意的异性靠近。”
老太太特意味深长的盯了他两眼。
难怪，她的眼线每次来跟她汇总八卦的时候，都欲言又止的，尤其是某些细节开不了口去描述。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某人死皮赖脸都到这种地步了，脸都不要了，他还在乎什么形象，说舔狗都是抬高他身份了。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啪”的一声用了大力气，手挪开，手背上都红了一片。
“连个正经男朋友的身份都没捞着，摆不了正宫的普，小三妾室那套勾栏做派你倒是一清二楚，就冲你这个不要脸的劲儿，孙子，奶奶祝福你，多跌几个坑，让姒姒多虐虐你，省得等你死了后，阎王爷查功德簿，会直接把你给判到十八层地狱下。”
江砚黎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您呀您呀，少看点志怪小说吧，都是从那儿看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站起身，抬手腕看了眼时间，“好了，我的笑话您也看了，也怼我怼爽了，现在都晚上十点多了，您可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没休息的，我送您回去。”
“嗯。”
老太太轻应了一声，抬手给他扶着。
“对了，您最近换茶了吗，怎么今晚上泡的茶那么浓，还苦。”
能不哭吗，那可是半盒的量，发胀的茶叶水壶里都装不下，倒了好几次，前两遍的头泡茶水可都留着呢。
“喝点浓茶怎么了，让你清醒清醒，省得天天光长了颗脑袋，只会犯浑。”
江砚黎是彻底服气了，又觉得好笑，小老太太的脑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稀奇古怪的词，讽刺人都不带重复的，看来他还得再练练，不然可惜了这份独家传承的毒舌。
江砚黎在家里住了一晚上，早上陪老太太吃完早餐后便走了。
他前脚刚走，管家后脚便把藏起来的辣子鸡给拿出来，偷摸的摆在老太太面前。
“老夫人，昨晚上的茶水已经倒了，今早按您的吩咐，给少爷吃的饭菜是昨晚剩的，您这么惩罚他，要是被他知道了，不太好吧。”
“只是让他吃剩菜剩饭，要不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就直接给他下泻药了。”
好么，亲祖宗，在她老人家嘴里就只是亲戚而已。
她这辈子可当真是活得肆意洒脱。
“对了，我让你给姒姒送的早餐呢？”
“已经送过去了，少夫人的单独一份，还准备了她分享给同事的量，算时间，她到医院的时间正好能吃上。”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待会儿等姒姒吃完了，你让她们问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啊，对了，待会儿不是要送鲍鱼来吗，你让厨房做照烧鲍鱼，再做个酒酿鸭汤，狮子头，红烧肉，哦对，还得有两个小菜解解腻，姒姒喜欢吃番茄炒蛋，另外的看着炒吧。”
管家都还没说话呢，老太太就已经把要做的菜都安排好了。
她笑着一道道记下，再一次不错的传达给厨娘们。
之前老太太就想天天给少夫人送饭，奈何少夫人始终不肯原谅少爷，让老太太也跟着束手束脚的，试探着送了那么一两次，少夫人没不高兴，老太太的胆子才大了起来，心思也活泛了，每天最大的心思全放在怎么把投喂乖乖孙媳妇儿这事上。
“您放心，都吩咐下去了，放心吧。”
老太太想了想，又多补充了几样，边说边吃，面前清汤寡水的粥早就被她撤了，吃辣子鸡吃得特爽快。
“您悠着点，少进些，这可是瞒着少爷偷偷给您吃的。”
老太太立马护食，“干什么，他还能管我吃什么！”
“少爷自然事不敢的，可是您万一被辣得嘴肿了，被他看见，免不了还是得说您一顿，您也不清净么不是。”管家又哄又劝的，几十年了，早就拿捏得住老太太的心思，就是得哄，跟她对着来的硬话一句也不能说。
老太太也吃的差不多了，哼道：“他那个人就是讨厌，跟他爷爷一样讨厌，老爱管着人，沈星眠那么个东西，就是被他没分寸的管着护着，才让她那点小心思开始蹬鼻子上脸的，可怜我的姒姒，白吃那么些年苦！”
“可是以后少夫人不就苦尽甘来了嘛，少爷也看清自己的内心了，他既然回头了，这次的态度又那么坚定，他和少夫人之间是有情在的，相信多给些时间，总会等到少夫人名正言顺再喊您一声奶奶的时候。”
有身份的“奶奶”，和按辈分来喊的“奶奶”差别可太大了，自家人和外人的区别。
提到颜姒，老夫人忽然没了胃口，心里的难过劲儿一阵阵的往上冒，她放下筷子，叹了一声气，“昨天她去见沈星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豁达，看来她是真的放下了。”
去见沈星眠之前，颜姒主动来找老太太，光明正大的从她这儿打听沈星眠的过往。
那天晚上谈完话后，老太太心里就有个底了，可还是怕沈星眠那个东西太激进，会伤害到颜姒，老夫人留了一手，所以那间探望室里发生的一切对话，每一句她都清清楚楚。
管家也说：“是啊，少夫人受了不少委屈，连您都心疼她了，没想到她真的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失望得连自己的心性也跟着被磨平的，哪里是能说放下就真的放下的。”
“所以说我家姒姒就是和别人不同，我就喜欢她，我这双眼看人看了一辈子了，她是个好的，讨人喜欢的，我那孙子，要是错过她了，这辈子都是他的损失。”
想到此，老太太仍然忧心忡忡，不知道是对是错。
“算了，小辈的事，就交给小辈去做吧，我是答应了砚黎要多叫姒姒过来，可是在他们自己的感情有进一步进展之前，我就不掺和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老太太要起身，管家很有眼色的过来扶。
“对了，我园子里的玫瑰是不是开了，我去剪几支，待会儿你让司机送到医院去，姒姒看了肯定会开心的。”
医院。
颜姒才出电梯，就被一早等着的小周给拉了过去，小跑着进办公室里，指着办公桌上那些好吃的。
“颜医生，这是你家人给您送的，太香了，您不知道，我们关是闻着味儿就馋得不行了，都盼着您来呢，这么多您肯定是吃不完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