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晖正从梅氏药业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褪去，雪慧的指尖还残留着翔伟怀抱的温度。
可手机贴着耳畔的那刻，陌生号码发来的震动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刚刚松弛的神经。
\"雪总？\"翔伟见她握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微凸，原本漾着笑的眉眼此刻绷成一道线，不由得伸手轻碰她胳膊，\"怎么了？\"
雪慧深吸一口气，喉间滚过几不可闻的颤音。
她转头时努力扯出个淡笑，发梢扫过翔伟搭在她腰际的手：\"可能是客户急单。
你先去停车场等我，我接完就来。\"
翔伟的眉心皱成小丘，却还是依言退开两步，目光黏在她紧绷的后背上。
直到雪慧走到大楼侧面的香樟树下，他才转身，脚步却比平时慢了三分。
\"林小姐，不，现在该称梅总了？\"电话里的声音像砂纸打磨金属，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恭喜啊，把那些跳梁小丑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过——\"尾音陡然拔高，像刀刃划过玻璃，\"你以为掀翻几个明面上的对手，就能高枕无忧了？\"
雪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记得三个月前那场反诋毁战，对手买通自媒体编造\"梅氏中药掺杂重金属\"的谣言，是她带着团队熬了十七个通宵，用检测报告、原料溯源视频和消费者证词筑起防线，最后让始作俑的小公司赔得底朝天。
可电话里这人，显然不是那批乌合之众。
\"你是谁？\"她的声音稳得像精密仪器，\"报上名来。\"
\"别急着要名字。\"对方低笑两声，背景音里传来玻璃杯轻碰的脆响，\"你该想想，是谁能在你庆功宴都没摆的时候，就知道你赢了？
是谁能让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在汇报数据时多留半页？\"
雪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三个月前的谣言战里，确实有份关键的原料运输记录晚到了两小时——当时她只当是物流延误，此刻回想，运输单上负责对接的小张，前阵子突然以\"照顾生病母亲\"为由辞职，现在想来连交接都做得潦草。
\"游戏才刚开始，梅总。\"林森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什么贴心话，\"今晚十点，你办公桌上会有份'惊喜'。
记住，别让太多人知道——毕竟，你不知道身边谁在替我数秒。\"
嘟嘟的忙音炸响在耳畔。
雪慧攥着手机的手垂下来，指节泛白。
她仰头看向二十三楼的办公室窗户，暮色里那扇窗黑着，却让她想起林森说的\"惊喜\"，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雪慧？\"翔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电话怎么打这么久？\"
雪慧迅速调整呼吸，转身时已恢复惯常的从容：\"是财务部老周，说季度报表有些数据要核对。
走吧，正好回公司看看。\"
翔伟的目光在她眼底掠过，最终只是牵起她的手：\"好。\"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来，像根定海神针，让雪慧紊乱的心跳慢慢归位。
梅氏药业的顶楼会议室里，暖黄的灯光铺满长桌。
雪慧扫过围坐的核心团队：市场部王经理正翻着新市场拓展方案，研发部陈主任在笔记本上画着化学式，而最末座的市场部小李——那个总爱穿格子衬衫、汇报时眼睛发亮的年轻人，此刻正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节被搓得发红。
\"新兴市场的重点在西南，那边中药养生需求增长快，但竞争也激烈。\"雪慧翻开面前的文件夹，余光瞥见小李的肩膀突然紧绷，\"王经理，你之前提的社区体验店方案，具体落地时间？\"
王经理推了推眼镜：\"初步定在下月中旬，已经和当地...小李？
你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刷地转向末座。
小李猛地抬头，喉结滚动两下：\"没、没事。
我是想说...西南那边...可能有竞品在布局？\"
雪慧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住。
三天前她才收到李商从药商市场发回的密报，说有神秘资本在西南收购药材基地，这消息连王经理都是今早才知道。
小李一个负责线上推广的普通职员，怎么会突然提起？
\"哦？你从哪儿听说的？\"她的语气轻得像片羽毛。
小李的额头冒出细汗：\"就...网上看到的。
竞品官微发了个定位在成都的动态。\"
\"那你去把截图发给我。\"雪慧笑了笑，\"散会后。\"
会议又持续了半小时。
散场时，研发部陈主任抱着笔记本和王经理讨论，小李却攥着手机几乎是逃出会议室。
雪慧看着他的背影，对翔伟使了个眼色。
翔伟点点头，假装整理桌上的文件，等人群散尽才走到她身边：\"怀疑他？\"
\"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信息。\"雪慧将会议记录合上，\"三个月前原料运输延误的事，对接人是他大学室友。\"
翔伟的下颌线绷紧：\"我今晚就调他的通话记录和出行轨迹。\"
\"还有。\"雪慧指尖敲了敲桌面，\"联系反诋毁联盟的老周，他在商业调查圈人脉广，让他查查'林森'这个名字。
另外让公关部张姐准备危机预案，重点是财务、供应链和舆情——林森说有'惊喜'，大概率是要搞事。\"
\"明白。\"翔伟握住她的手，\"你别太急，我们一步步来。\"
雪慧回以微笑，可等翔伟离开后，她转身走向办公室的脚步明显加快。
推开门的瞬间，她的呼吸一滞——办公桌上果然躺着个黑色牛皮纸袋，封口处印着朵墨色莲花，和三个月前那封匿名举报信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她戴上手套，小心抽出里面的文件。
第一页是小李和一个戴鸭舌帽男人的合照，摄于上周三晚十点，地点在公司后巷；第二页是梅氏药业近三年的财务明细，连去年春节给退休员工发的慰问品清单都清晰在列；第三页最上面，用红笔圈着一行字：\"下一站，让你的钱不翼而飞。\"
\"叮——\"
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雪慧猛地抬头，只见财务系统的登录界面跳出红色警告：\"检测到未知程序入侵，核心数据正在加密。\"她冲过去敲击键盘，可屏幕上的数字像被施了魔法，一个个变成乱码，最后定格成一片刺目的黑。
\"雪总！\"技术部主管小吴撞开办公室门，额角挂着汗，\"财务系统被攻击了！
所有账目、报表、税务记录...全没了！\"
雪慧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
窗外的暮色已经完全沉下去，城市的灯火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影，照得她眼底的焦虑无所遁形。
\"备份呢？\"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云备份也被清空了。\"小吴的声音发颤，\"对方好像...好像早有准备。\"
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温度，翔伟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别急，我联系了最好的网络安全专家，半小时就能到。\"
雪慧转头看向他，喉间像塞了团棉花。
刚才还以为一切在掌控之中，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像把淬了毒的刀，精准捅进梅氏的软肋。
她不知道林森接下来还会出什么招，不知道公司能不能扛过这一劫，甚至不知道...身边还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我在。\"翔伟轻声说，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们一起。\"
雪慧闭上眼，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窗外的夜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牛皮纸袋沙沙作响。
那抹墨色莲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像双无形的手，正慢慢拉紧套在梅氏脖颈上的绞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