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在梅氏药业总部的玻璃幕墙上，雪慧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办公桌上那片干枯的银杏叶。
十分钟前，李教授抱着一摞泛黄的行业报推开办公室门，纸页间飘出的旧墨香混着窗外的凉意，让她想起三年前滇南那场几乎毁掉公司的项目危机。
\"雪总，滇南的张叔回电了。\"赵律师推门进来，黑色西装袖口沾着星点银杏碎，\"他说恒远三年前确实接手过我们流标的滇南药材基地项目，当时招标会上出的那批质检报告，现在想想......\"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张叔说有个姓陈的审计员突然离职，后来再也没消息。\"
雪慧转身，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监控截图——灰西装男人在茶水间停留的三分十七秒，小周手中那杯被硬塞的咖啡，还有他离开时落在地毯上的半片银杏叶。\"翔伟，小周那边问清楚了吗？\"
\"问了。\"翔伟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手机屏幕还亮着聊天记录，\"她说那男的操着点川音，递咖啡时手指在杯壁敲了三下，像在打什么暗号。\"他顿了顿，\"不过小周说，那人走的时候，她闻到他身上有艾草味，和中医堂熬药的味道很像。\"
艾草味。
雪慧的指尖在银杏叶边缘顿住。
三天前中医堂的青果刚说过，最近有批艾草原料质检不达标，而负责采购的正好是......她快步走到保险柜前，取出一沓合作意向书，最上面那份恒远的文件边角微微卷起，\"李教授，三年前行业报里有没有提到恒远当时的合作方？\"
\"有。\"李教授翻开最厚的那本，泛黄的纸页停在某一页，\"恒远联合了南方医药和......\"他推了推老花镜，\"和一家叫'云深'的贸易公司。
这公司很奇怪，注册地在滇南山区，三年前项目结束就注销了。\"
云深贸易。
雪慧默念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上周李商提过，药商市场新冒出来的几家供应商里，有个业务员总戴着银杏叶胸针。
她抓起手机翻出李商的聊天记录，果然在备注里看到\"云深旧部？\"的标记。
\"赵律师，帮我查云深贸易的注销记录，特别是股东信息。\"雪慧的声音沉下来，\"翔伟，联系李商，让他明天带那个戴银杏胸针的业务员来见我。\"她转头看向窗外飘飞的银杏，\"另外，恒远的预约确认了吗？\"
\"确认了。\"翔伟点头，\"他们市场部王总监说明早十点到，还特意问要不要准备银杏茶。\"
银杏茶。
雪慧盯着掌心的银杏叶，忽然想起灰西装男人离开时那个带着愧疚的眼神——那不是威胁者的眼神，更像......知情者的挣扎。
她抓起外套搭在臂弯，\"赵律师，你留在这儿等张叔的详细资料；李教授，整理好三年前的项目对比表。
翔伟，跟我去见个人。\"
老巷口的\"听风\"茶馆飘着茉莉香，雪慧掀开蓝布门帘时，穿藏青唐装的茶倌正往紫砂壶里续水。
二楼雅间的木窗半开，能看见对面墙根下几株老银杏，叶子落了满地。
\"雪总。\"坐在茶桌旁的男人站起来，四十来岁，额角有道淡疤，正是李商提过的\"神秘客户\"——神秘人乙。
他面前的茶盏里浮着半片银杏叶，和雪慧掌心那片纹路几乎重合。
\"陈先生。\"雪慧坐下，将外套搭在椅背上，\"听说你最近在找三年前滇南项目的旧资料？\"
陈默的手指在茶盏边缘顿住。
三天前他在药商酒会上故意撞翻雪慧的酒杯，为的就是试探这个传闻中\"铁腕女总裁\"的反应，可此刻她眼里没有质问，只有平静的审视，\"雪总消息很灵通。\"
\"上周三晚八点，你在中医堂后巷捡走了半袋被丢弃的艾草。\"雪慧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推过去——照片里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蹲在垃圾桶旁，\"而那批艾草，正是恒远推荐给中医堂的'特惠原料'。\"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没想到雪慧能查到监控，更没想到她会直接找上门。
三年前滇南项目的审计报告被篡改时，他是现场负责人，后来收到威胁信，妻子的病历和女儿的学校地址被寄到办公室，他只能带着妻女躲到边境小镇。
直到三个月前，恒远的人找到他，说要\"重启滇南计划\"，而计划里的关键一步，就是让梅氏药业陷入\"采购劣质药材\"的丑闻。
\"他们给你看了什么？\"雪慧倒了杯茶推过去，\"病历？
还是孩子的照片？\"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
雪慧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划开他层层包裹的伪装。
他摸出烟盒又放下，\"恒远联合南方医药，买通了质检机构，准备在中医堂的艾草里掺工业硫磺。
等药效出问题，他们会放出'梅氏药业为压成本采购劣质药材'的消息，同时......\"他顿了顿，\"他们手里有份伪造的采购合同，甲方是梅氏，乙方是云深贸易——也就是三年前帮他们做假账的空壳公司。\"
雪慧的指尖在桌沿轻叩。
三年前滇南项目流标，就是因为突然冒出一份\"梅氏贿赂招标方\"的假合同，现在历史要重演？\"那银杏叶是怎么回事？\"
\"恒远的王总监有个习惯，每次布局都要留标记。\"陈默摸出自己的胸针，正是片银杏叶，\"三年前滇南项目，他在假合同里夹了片银杏叶；这次，他让手下在邀请函里放叶子，说是要'致敬经典'。\"
窗外的银杏叶被风卷起，撞在窗纸上发出轻响。
雪慧想起灰西装男人那丝愧疚——他可能也是被威胁的棋子。\"陈先生，\"她掏出一张名片推过去，\"我可以让赵律师帮你重新申请女儿的学校，也可以联系最好的医生看你妻子的病。
但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陈默盯着名片上的私人电话，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他在茶水间塞给小周咖啡，原本是想提醒梅氏注意，但又不敢直接说。
此刻雪慧眼里没有算计，只有破局的坚定，\"我要的证据，明天上午十点前会发到你邮箱。\"
从茶馆出来时，暮色已经漫上屋檐。
翔伟把车停在巷口，看见雪慧手里多了个牛皮纸袋，\"谈好了？\"
\"谈好了。\"雪慧坐进副驾，袋口露出半张合同复印件，\"恒远的陷阱，明天就能拆穿。\"
车驶回总部时，办公大楼的玻璃幕墙已亮起暖黄灯光。
雪慧刚进办公室，赵律师就迎上来，\"雪总，张叔发来了云深贸易的股东资料......\"他的话突然顿住，因为雪慧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显示着一封匿名邮件。
邮件标题只有四个字：\"真正的危机\"。
雪慧点开附件，一张照片跳出来——照片里，翔伟正蹲在幼儿园门口，帮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系鞋带。
那是翔伟妹妹的女儿，每个周末他都会去接的小侄女。
晚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银杏叶轻轻打转。
雪慧捏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指节泛白。
照片下方有行小字：\"梅总既然喜欢拆局，不妨猜猜看，下一个被拆的，会是谁的局？\"
窗外的银杏仍在飘落，可这一次，落在雪慧肩头的叶片，带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