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整个城市都揉碎了,只剩下斑驳的灯火在挣扎。
徐墨辰就喜欢这种暗,那种能把自己彻底藏起来的暗。
这鬼地方,老发电厂,五年没见了,味道还是那么“醇厚”,一股子铁锈味儿混着工业消毒水,闻着就让人心头一沉。
他可没傻到直接去硬闯那红外线跟得了帕金森似的警戒网,那不是他的风格,也不是王沉舟那家伙会用的招数。
他记得,五年前那场静默黎明行动,暴雨倾盆,地下排水管道爆裂,导致部分墙体到现在都还有那么一小块渗水痕迹。
哼,这帮家伙,修了表面,底子却还是那么烂。
徐墨辰的唇角勾起一抹冷嘲,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让他能循着当年的“破绽”重新摸进来。
他眯着眼,在昏暗中仔细辨认着,果然,b区外围,那块熟悉的苔藓墙角,果然还有那么一点点湿漉漉的,像一块被人遗忘的泪痕。
他没多废话,手指灵活地在那个生锈的检修井盖边缘探了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玩意儿,年久失修,稍微使点巧劲儿,就“嘎吱”一声,开了条缝。
一阵更浓重的湿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陈腐的气息,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得,反正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他像一条滑溜的泥鳅,没有丝毫犹豫,顺着布满青苔的斜坡就滑了下去。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被黑暗彻底吞噬,周围只有回声和湿滑的触感。
脚下是湿滑的淤泥,每一步都带着细微的“噗嗤”声。
他尽量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通风井的方向摸索。
周遭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但徐墨辰的眼睛仿佛适应了这种环境,那些隐约的管道轮廓,那些滴水的声音,都成了他判断方向的依据。
终于,他停在了通风井的正下方。
湿漉漉的墙壁冰冷而粗糙,仿佛能吸走所有的热量。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枚老旧的怀表。
那是王沉舟送他的生日礼物,表盘背面,刻着四个小小的字——“听得到吗”。
多么傻气又多么执着的字啊。
徐墨辰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带着一丝颤抖,轻轻地在表壳上敲击了三下。
他等待着,像等待一个迟迟不来的判决,黑暗里,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无限。
一秒,两秒,三秒……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暗号的时候,上方,从那深不见底的井口里,传来三声极其微弱的叩击回应。
那声音,像是被夜风吹散的叹息,又像是濒死的虫鸣,但对徐墨辰来说,却如同平地惊雷!
王沉舟!
那老家伙……他还活着!
而且,还在用他们的暗号沟通!
一瞬间,徐墨辰紧绷的神经像琴弦般猛地一颤,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喜,有愤怒,更有决心。
他知道,自己来对了。
另一边,叶雨馨的风驰电掣,摩托车发出低沉的咆哮,很快就抵达了废弃厂区的东侧。
但她眼尖得很,还没靠近,就发现主入口那里,几辆看似笨重的垃圾清运车,竟然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整齐地堵住了路口,车身上还带着不自然的泥土伪装。
这哪是什么垃圾车?
分明是移动岗哨!
哼,这帮人玩儿得还挺花哨。
叶雨馨心里骂了一句,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她可没那么傻去硬闯。
在一个废弃变电站的残垣断壁后,她将摩托车隐蔽得天衣无缝,然后利落地换上了之前采集样本时穿的那身环保局制服。
她对着车窗模糊的反光整理了一下衣领,冷艳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苟的“官腔”。
手里拿着伪造的文件,她昂首挺胸地朝着岗亭走去,活脱脱一个“市环监突击检查组”的精英。
“喂,你们这什么情况?这里是重点排查区域,怎么通行证都不看就随便设卡?谁给你们的权限!”她走到岗亭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眉宇间尽是不耐烦。
那几个保安显然是没见过这种阵仗,被她一唬,有些手足无措。
他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连忙打开了通讯器,低声求援:“老大,外面来了个环保局的,非要进去检查……”
就是现在!
叶雨馨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通讯器里传来的细微电流声,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保安身上,而是悄无声息地启动了微型接收器。
她故意又提高了嗓门,继续“刁难”了几句,趁着对方求援的间隙,成功录下了一段加密频段的语音片段。
哼,小把戏,在老娘面前还嫩点。
她拿到想要的东西,便不依不饶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留下那几个保安面面相觑。
她撤离到安全区域,迫不及待地将那段录下的语音片段回放。
加密后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叶雨馨的听力异于常人,很快就捕捉到了其中最关键的信息。
背景音里,赫然传来一段极轻微、几乎不可闻的旋律。
那旋律,熟悉得令人发指,是《月亮船》的变调,正是“晚安语音”的原始母版!
这帮混蛋,竟然用这种方式循环播放,这根本就是一种精神折磨!
叶雨馨的脸色瞬间煞白,指尖紧紧攥成了拳头,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与此同时,赵文山在殡仪馆的值班室里,彻夜未眠。
那半张烧焦的记录,被他小心翼翼地平铺在桌上,旁边是李浩杰给他补充的新情报,他几乎要用尺子去比对每一行数据。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如同一个被线操控的木偶,只剩下机械的动作。
“不对劲……不对劲啊!”他喃喃自语,指尖在记录上反复摩挲。
当年所有被监听通话的时间点,都集中在凌晨1:17到1:23之间。
这个时间,五年前,五年前……他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敲了一下,瞬间清醒。
1:17到1:23!
这不就是每次城市电网自动切换备用线路的瞬间吗?!
电网波动!
他猛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椅子被撞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妈的,原来是这样!他们不是靠窃听设备,他们是借着电力系统本身的脉冲波动,传导声波信号!”赵文山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颤抖,又带着对这幕后黑手的极致愤怒。
这哪里是窃听,这根本就是把整座城市当成了他们的麦克风!
他顾不得其他,颤抖着手拨通了陈默的电话,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听过的绝望:“他们用整座城市的电做麦克风……陈默,我们一直以为是漏洞,以为是bug,其实,其实那是他们设计好的‘耳朵’!”
陈默接到赵文山这带着哭腔的电话时,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一堆堆跳动的数据。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赵文山的意思。
这个家伙,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带来最吓人的消息。
他寡言,但敏锐度远超常人。
他没有丝毫迟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舞动,立刻调取了全市近七日夜间电网波动数据。
结合李浩杰早前提供的秘密监禁点地图,一个惊人的发现浮现出来:老发电厂!
它竟是唯一一个在这些时段内,显示出“共振频率异常”的节点!
这绝对不是巧合!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信息让他感到窒息。
但他没有贸然报警,更没有直接通知徐墨辰。
他知道,这件事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
他立刻联系了周医生,请她协助调阅近三年所有因“睡眠障碍”而接受神经调控治疗的患者档案。
他记得周医生曾为特工提供心理评估,手头应该有最准确的资料。
周医生效率很高,很快就回传了一份数据。
陈默打开文件,当他看到屏幕上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编码序列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超过八十名患者,他们脑部植入芯片的编码序列,竟然与王沉舟脑波监测仪的传输协议,完全一致!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陈默淹没。
他呼吸急促,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晚安语音”安抚,这完全是一套隐形而残酷的控制系统!
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人,以为自己只是在享受甜美的催眠,却不知,他们的思维,他们的心跳,甚至他们的梦境,都在被无声无息地监控、甚至……操控!
他猛地将椅子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双眼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份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
“原来……”他低声呢喃着,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原来,我们都错了……”陈默的大脑轰然炸响,他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数据,感觉自己一直以来所追寻的真相,原来是如此扭曲而可怕。
他立刻联系周医生,确认了这份数据并非是他的错觉。
另一边,徐墨辰小心翼翼地顺着布满青苔的斜坡滑了下去,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陈腐的霉味,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黑暗如同实质般将他包裹,只剩下回声和湿滑的触感。
脚下是软腻的淤泥,每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
他摸索着前进,眼睛适应了黑暗,辨别着那些模糊的轮廓和滴水声。
终于,他停在了通风井的正下方。
墙壁冰冷粗糙,他掏出那枚刻着“听得到吗”的旧怀表,轻轻敲击了三下。
上方传来三声微弱的回应,让他心脏猛地一缩,王沉舟,他还活着!
徐墨辰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到一个狭窄的观察窗,冰冷的玻璃贴上脸颊,他屏住呼吸,望向里面。
红光,如同死神的低语,在狭小的房间里蔓延。
他看到了。
王沉舟,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被粗大的金属线束缚在椅子上,无数根细密的导线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额头,直抵脑海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