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了没有？”
总算讲完一长串话，巫女敬缘疲累而带着些许不耐烦地问，
“当年缘姐坦白后重新遮盖的事情，还有你看过这些卷宗也没法知道的细节，我都一清二楚地说出来了。”
下位黎雨却还是沉默地看着桌上散乱的一份份文件，下唇已经快咬出血。
“这些就是郭叔觉得未来有一天雨妹应该知道的事情……”守关敬缘自言自语道，“作为一号惨剧的真相，也确实……”
“雨妹，你还好吧？”上位梨欣撑起一个忐忑的微笑，“其实你也可以把这当作是跟其他天地那样的遥远故事，然后继续相信我们之前说的那个版本……”
“这不就是在……麻醉自己么？”下位黎雨喃喃反问，“麻醉自己忘掉惨剧是惨剧而已。”
“你之前不也这么干的？”讲真，巫女敬缘已经有点后悔先前被下位黎雨威胁时服软了，“这次当作听我讲故事算了。”
“这些带着警局盖章的卷宗可不会造假。”
下位黎雨微皱眉头，指向桌上的一沓沓文件，
“除了我和敬缘之外，十二人的死状都在上面了，跟先前的版本可是大相径庭啊？”
她的话不错，上面甚至还有郭山的手迹。
梁某，男，16岁。遗体发现位置同上，呈侧卧姿，身上有两处中枪痕迹，胸前一处贯穿刀伤；有局部尸体痉挛痕迹……
黎某云，男，70岁。遗体被发现于村西头镇鬼庙前，呈仰卧姿，身上有十三处深浅刀伤。尸体周围发现多枚步枪弹壳……
黎某，女，18岁。遗体被发现于杨某欢家中西厢房，呈仰卧姿，腹部有一处贯穿刀伤。现场有打斗痕迹……
所有情况跟巫女敬缘的记忆相差无几，也跟上位梨欣和守关敬缘从巫女口中听说的情况大差不差——现在这些事情又传染了下位黎雨。
“唔……你要愿意的话……”然而，巫女还在支吾着打马虎眼，“把这些都当作虚构小说也行，还是当我没说过——”
“我的人生是虚构的吗？”下位黎雨当即反驳，“七年前不说，我爸现在也在蒿里村失踪了，爸和蒿里村都是虚构的？那你们是哪里来的？”
“雨——雨妹！别激动……！”上位梨欣连忙劝，“阿缘只是不太会表达……”
看看哑了火的巫女敬缘，守关敬缘过去悄悄扯了扯她的衣服：“姐，雨妹决意想起大姐头留的话是她的决定，我们最好还是就这样看着她噢……”
“啧……我只是担心她做什么傻事。”巫女敬缘皱眉，“这家伙，刚才开始看我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
“哈，我就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与此同时，下位黎雨瘫在椅子靠背上，无力地慨叹，“假如一开始就想到这个蒿里村跟其他六个一样危险，我干什么也不会让爸过去……”
“先不要这么悲观嘛。”上位梨欣想摸摸她的头，又恍然想起妹妹已经十七岁了，“唔……阿缘不是说，鬼门不是被各种障碍封死了吗？”
“是啊。”下位黎雨喃喃回应，“后来救援队挖开了庙宇的废墟，只剩一堵石墙有什么用，前几批挖掘的专家也都中招了……何况这次下着大雨。”
“我这些年已经收敛很多了噢。”巫女敬缘赶紧补充，“他们也可能是单纯去了远一点的地方避雨，只是还没被找——”
“说起来……怪不得敬缘这么多年都没被找到。”下位黎雨忽然打断，“原来是把自己封进鬼门里了……要是他们也去挖鬼门，那就太好笑了……”
上位三人无言以对，只好缄默地站在一旁。
“这个天地经历过惨剧的人原来早就只剩我一个。”就算是叹气，下位黎雨也已经宛如虚脱，“要是早知道，这些年我也不用一直——”
“对、对了……！”
像是受不了过于沉重的空气，守关敬缘忽然喊，
“头号敬缘既然是头号敬缘，肯定不会在山洞里干坐等死，早就去地府之类的其他空间旅游了吧？就算现世的肉身不在，只要找到灵体，就能——”
下位黎雨淡淡问：“就能怎样？”
“唔！就——就能……”
“那个，你是想说，”看她也哑了火，上位梨欣赶忙接上，“那样雨妹就有叙旧的人了吧？对，何况现在也有我们在，不会让雨妹太难过的！”
“不错！”守关敬缘大松一口气，又兴致勃勃地指指巫女敬缘，“姐肯定也知道她在哪儿噢，她们关系最密切！”
“这个倒是……”巫女看向了别处，“给我点时间的话，我可以搭桥。”
“叙旧？有什么好叙的。”然而，下位黎雨的反应格外冷淡，“什么桂花树，什么唱歌，年纪小不懂事而已，不害臊。”
好不容易活跃点的空气再次变得死寂。
“要真说有什么能叙旧的事，还是算算惨剧的账为好。”
下位黎雨却是满不在乎地继续说着，还缓缓站了起来，
“你们再带我下一趟地府吧，带我找她。”
“这个……”巫女敬缘和其余两人面面相觑，“你现在带着戾气，恐怕不好找到她噢……”
“对啊，心平气和一点？”守关敬缘补充，“而且……这两天也得先照顾现世的肉身啊。”
上位梨欣眨眨眼，忽然想拉一拉守关敬缘的辫子。
“你倒提醒我了。”下位黎雨如梦初醒的神情更是诡异，“爸不在家，我还要自己解决各种问题……真麻烦。”
说罢，她走到玄关，拿起了自己的黑色雨衣：“算了，我出去吧。不在家就不用解决家里的问题了。”
上位梨欣忙问：“你——你要去哪儿？”
“去我应该待着的地方。”下位黎雨平静地说着，又拿起了一旁的固话，“要不先问问他们在哪里搜人……呃，这么多未接来电？那算了。”
等只拿了油灯的她径直走出家门，呆若木鸡的守关敬缘才反应过来：“啊——难道是我刺激她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怪你，先跟上劝两句吧！”巫女敬缘忙道，“趁她还没把油灯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