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撒谎了。”
夫人挽起耳前垂落的发丝，顺至耳后。从对话开始至今，她的神情始终镇定自若，与描述中痛苦到要窒息的女子毫不相似。
时间是十分神奇的东西，一日一日过去，曾经多么沉重的苦痛都可以消弭——不！像……，像缘一那样的笨蛋就很奇怪了。
这家伙，和你记忆中一样，总是超出常理所能理解，当所有人被时间抹平伤痛，打起精神面对未来之时，这家伙却沉溺于过往的灾厄无法解脱，以至于如此悲惨的结局……
——咄咄怪事！
你不禁陷入沉思。
——真是咄咄怪事！
坐在对面的夫人冷静地回答你，脸上没有多余的感情：
“是的，我撒谎了。你觉得呢？到那个关头，无论什么样的谎言都应该被原谅吧？只是万分之一的妄想，我也希望他可以相信这个谎言，然后活下去，至少不要死得像个笑话。”
你：“……”
夫人冷静地打量着你，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你：
“说起来，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最后得以在丧仪上回到继国城？”
你：“……”
夫人：“我们最最需要你的时候，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的人，却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继国家风雨飘摇的时候突兀地出现在我夫君的灵堂——你当时的姿态可不是救世主啊，在我看来，简直是活在人间的恶鬼提刀赶来，带着吞噬一切的恶意。”
“抱歉！”
夫人不在意地摆手，就算诉说仇恨，她的神情也没多大波动：“不，这些年过去，说这些早就迟了，需要这声道歉的是当年的我，现在的我，早就已经接受一切。我的孩子好好坐在家督位上，娶妻生子，振兴家族，这些无论过去还是将来，都还要拜托给你这位长辈，该是我对你满怀感激才对……”
“……”
“……”
在座的二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夫人才打起精神，继续询问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当初，为什么会回到继国家呢？你的消息从何处来？”
你：“……”
夫人厌烦你的沉默，纳闷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你：“……”
到夫人神色不大美妙之时，你终于地说出答案来：“我……做了一个梦。”
“梦？”
“嗯，梦到我在明月照耀的小道上奔跑……”
“哈？”
“头顶的月亮非常漂亮，又圆又大，高悬天空，小道两边连虫鸣也听不见，风也止息——这是很不同寻常的——所以我停下来，仰头去望天上的月亮。”
夫人努力去想象那个场景：“……”
你说：“月亮照耀着我，一直照耀着我。我能一直向前，正是因为这轮明月的辉光，照亮我的前路，记住我的后路——月亮对我来说，和太阳一样，是必不可少的。”
你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仰头望着月亮，然后……月亮掉下来了。”
夫人：“唔……”
你：“……”
又是长久的沉默。
在夫人迷茫的眼神中，你说：“抱歉，当年的事，我来迟了。这声道歉，就算来迟了，也请让我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