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心头微微一震，手指在墙上悄悄敲了两下。这不是无意义的举动，而是情报系统内部流传的一种极隐秘的暗号，只有核心成员才懂得含义。而他要赌的，就是这屋里那个“叛徒”是否还记得。
屋内一瞬静寂。
片刻后，一个微不可察的回敲从另一侧传来，同样两声，间隔极短。这暗号……回的是“未死”。
秦苍心底泛起一丝冷意。屋里那人，正是他要找的小虎。而他没死，也未必真叛。但这些，尚不足为信。秦苍缓缓退开，转身隐入更深的夜色。
屋内，一个身影缓缓靠近门侧。他手里握着短枪，手背青筋绽起，显然心神早已紧绷到极致。
“小虎。”暗处，终于传来那道低沉如冰的声音。
小虎猛地回头，目光在黑暗中刺探，终在某个角落捕捉到那抹隐晦的身影。
“是你？”他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些许颤意，“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你不该留那记信号。”秦苍缓步而出，面色阴沉如铁，“三日情报断绝，敌人暗动频繁，你以为我真会信你死了？”
小虎苦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疲惫与无奈，“你以为我想死？三天前我差点被自己人捅了，落到这片地头，要不是我转得快，这会儿尸首早凉透了。”
“自己人？”秦苍眼神更冷，锐利如刀，“谁？”
小虎咬了咬牙，迟疑片刻，终是低声吐出一个名字——那是一个秦苍也不愿轻易相信的名字。那人是上级，是他们的长官，是他们情报战线上屈指可数的高手。而今，小虎说那人要杀他？
“理由。”秦苍冷声道。
“我拿到的东西太脏。”小虎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他们在和敌人交易。”
秦苍呼吸微滞，背脊却骤然绷紧。他不是没猜过，但听小虎亲口说出，仍让他心头沉了一下。敌我未分，暗线交错，如今连自己人也染了脏水，这场仗……更难打了。
“证据呢？”秦苍问。
“还在。”小虎摸了摸胸口，掏出一张油纸包着的小册子，那东西已被血迹与泥水浸透，却依旧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字迹与暗号。“是他们交易用的密码册。”
秦苍接过翻了翻，神色愈发阴郁。这册子里记录的，不仅仅是情报，更有路线、代号、藏点，甚至包括他们各自的弱点与背景。若真落入敌手，整个情报系统不过一夜倾覆。
“为何还留着？”秦苍眯眼，“以你的手段，早该烧了。”
“烧了？”小虎惨然一笑，“我烧了，谁信我没叛变？我带着它活着回来，才能找你，才能让你信。”
“你信我？”秦苍冷冷反问。
“这天下，我只信你。”小虎目光里一丝不加掩饰的倔强透了出来，“秦苍，我能活到今天，不是靠命，是靠你教的本事。信不信你自己斟酌，但我告诉你，敌人现在就在找我，他们已经知道这本东西失手了。”
秦苍沉默半晌，忽地冷笑一声：“走吧。”
“去哪？”小虎一怔。
“回不去了。”秦苍缓缓道，“你还没看明白么？有人要你的命，也有人要我的命。咱们现在，只有一条路。”
小虎低头一笑，笑里藏着一丝凄凉，一丝痛快，“原来你也知道这条路。那好，咱们就走下去，看他们能拿我们如何。”
风又起，林叶沙沙作响。秦苍翻身跃出屋外，小虎紧随其后。黑暗之中，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更深的山林里，仿佛从未出现。
不远处的某个土坡上，一双冷冷的眼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手指悄然扣上扳机，却终究未曾扣下。
秦苍走在前头，步伐稳健如常，身形与黑夜几乎融为一体。他的右手始终搭在腰侧的枪柄上，指尖在无声地摩挲着那一方冰凉的金属。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太多年，几乎成了本能反应。冷静，随时准备拔枪，随时准备杀人。
小虎跟在他身后，眉头深锁，眼神中多了几分难以掩饰的沉重。一路上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沉默地思索。他心里清楚，此刻的他们，已经没有所谓的后路。那些背后藏着黑手的人不会容许他们活着离开，而敌人……敌人更不可能放过手里握有这本密码册的他们。
“前面还有多久？”小虎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声音里透着干涩与疲惫。
“不到三里。”秦苍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像夜色里淌过的山泉，“那边有个落点，是以前留下的暗桩，没人知道。”
“你确定？”小虎下意识多问了一句。
秦苍冷冷一笑：“我不确定的事，从不带人去赌命。”
小虎听了，心里微微安定几分。是啊，这个男人，从来不是赌徒。他行事冷静、谋定后动，从来只走有把握的路。哪怕这条路看起来再险再脏，只要他走上去，活着的几率就比别人高得多。
可这一次，小虎心里没底。他知道这一路的难度，远比表面看起来更深更恶毒。那帮隐藏在暗处的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他们掌握的资源、力量，比他们所知更为庞杂。甚至，或许这片林子里此刻就藏着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杀意。
“你怕了？”秦苍忽然问。
小虎一怔，随即苦笑摇头：“怕？早怕过了。现在不怕了。”
“很好。”秦苍的声音依旧冷硬无波，“怕死的人，不适合走到这一步。”
“你不怕？”小虎反问。
秦苍沉默了一瞬，忽然冷笑一声：“我当然怕。但怕，不代表退。”
小虎没再言语。他明白，这个回答，才是真正的秦苍。怕，说明他还活着，还知道生命的可贵。但退？那从来不是这个男人的选项。
夜色越发沉重了。前方，是一道断崖，藤蔓盘绕其上，悬崖下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小虎下意识停下了脚步，有些犹豫：“落点……在崖下？”
“不是崖下。”秦苍淡淡开口，“是崖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