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三个有孕的妃嫔，两个晋位，一个却照旧可怜兮兮地住在交芦馆，日常出入都得由芳若陪同。
流朱本来还担心自家娘娘会伤心，可甄嬛如今彻底死了心，对这些事情是一丝都不在意了。
八月十二，甄嬛发动了。
敬贵妃和毓贵妃是一早便到了，稳婆这些都是二人把过关的，更有芳若和皇上盯着，自然是不会出问题，敬贵妃差人去请了皇上：
“稚子无辜，若莞嫔执意要走，此时才更要加重她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啊。”
比皇上更早来的，是端妃。
见到殿内的二人，她神色还是有几分不自然，一个是在自己之后入了王府的格格，另一个甚至只是几年前选秀进宫的新人，她还是端妃，二人却已经成了贵妃，凌驾于她之上了。
产房里一叠声的“娘娘，用力啊！”“娘娘，孩子的头已经能看见了！”“娘娘......”宫人进进出出，整个交芦馆都弥漫着一股紧迫感，被敬贵妃派去养心殿的含珠独自回来了，冲着她们二人摇了摇头。
“皇上呢？”
“苏公公说，说皇上忙着处理政事，没有时间过来。”
敬贵妃神色愤然，沈眉庄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敬贵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端妃就在屏风前站着呢，她将到了嗓子眼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端妃叫住刚写完药方的柳默：“柳太医，莞嫔情况如何了？”
“莞嫔娘娘自有孕三月后便一直多思多虑，五内郁结，此次生产怕是要吃些苦头的。不过莞嫔娘娘身子健壮，微臣又备了催产药，定会母子平安。”
虽是初次生产，但甄嬛孕期胃口都不太好，胎儿不大，生产过程还算顺利，中途倒是力竭差点晕过去，柳默提前备了参汤，这才及时救了过来。
端妃就这么立在屏风旁候着，眼里的激动都掩盖不住了，敬贵妃是不知晓她与甄嬛的交易的，可看她这样子，心中也有了猜测：
“这孩子，皇上会同意吗？”
沈眉庄道：“只要莞嫔开口，他不会不同意的。”
正说着，婴孩的哭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流朱出来禀报时，脸上都是高兴的，眼里却有泪花：“莞嫔娘娘诞下四公主，母女均安！”
......
消息送到养心殿时，一直在榻上打坐的皇上神色一松，脸上甚至有了笑意：“公主也好，公主也好，朕去交芦馆瞧瞧莞嫔。”
“皇上，您这笑意都藏不住啊！”
皇上瞪他一眼：“公主而已，朕哪有这般高兴？哈哈哈，走吧。”
小厦子快步跟上，内心忍不住咂舌，皇上这是又原谅莞嫔娘娘了？
圣驾到交芦馆时，产房已经收拾齐整，沈眉庄等人都进去瞧过莞嫔了，莞嫔这一次生产花了大力气，生完后便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
“臣妾恭喜皇上，喜得四公主。”
皇上随意摆了摆手，眼睛一直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甄嬛，她这些时日瘦了不少，此时更是脸色苍白，双颊凹陷，皇上眼里闪过一次心疼，压低声音，道：“你们先回去吧，待莞嫔醒了再来看她也不迟。”
端妃脸色不太好看，皇上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对莞嫔母女的重视都快赶上立过功的毓贵妃了，她为了要莞嫔的孩子，可是又向皇上进言、又传信给母族，总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敬贵妃，先前的温宜，莞嫔信誓旦旦地同她说，要给温宜换一个额娘，言语间直指自己，后来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皇上更是亲自下旨改了玉碟，叫温宜做了敬贵妃的女儿。
此次总不能又没了下文吧？
端妃再度回头看向内殿，皇上已经在床边坐下了，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只盼着莞嫔要信守承诺才是啊。
沈眉庄将端妃的反应尽收眼底，将胧月交给端妃抚养，到底是福是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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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嬛嬛，若你肯，你还是朕的宠妃，朕会封你为莞妃，待你也和从前一样。”
“从前......”甄嬛看着皇上的脸，熟悉的面孔上，是她从前最喜欢的温柔和深情，可是她心中有一根名为“莞莞类卿”的刺，她不明白，难道那些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吗？
“还能回到从前吗？”
两行清泪流下，甄嬛收回视线，偏过头去，皇上就这么看着她，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的确是朕太过垂怜你了，你这样的心性，确实不适合留在宫中。”
“臣妾多谢皇上。”
“碎玉轩很快就要修建起来了，朕会叫他们开辟出一片佛堂，你去里头静心吧。”
“皇上错了，”甄嬛轻声道，“臣妾不适合再留在宫中了。臣妾是罪臣之女，又屡屡触犯龙威，公主若有臣妾这样的生母，只会是一生的污点。臣妾从前便与皇上说过，这宫中，没有臣妾的容身之地了。”
皇上扭头看向窗外，没有答话，甄嬛继续道：“公主的姓名，就让臣妾来取吧，请皇上成全。”
“好。”
“就叫‘绾绾’。”
“菀菀？”皇上没有生气，眼神却更加冷漠，甄嬛道：“臣妾便是因着冲撞先皇后，才落得如此的地步，怎敢再叫公主犯下大不敬之罪？”
“‘长发绾君心’，臣妾做不到的，就让公主来做吧。”
皇上眼里到底还是有了几分动容，再度开口挽留：“其实你也不是非要出宫，若是不喜欢碎玉轩的佛堂，宫中还设有宝华殿，也是个不错的修行之地。”
“皇上忘了，臣妾是不祥之身，怎好再留在宫中，扰了安宁？”
“不祥之身”四个字宛如尖刺，狠狠刺进皇上的心口，皇后倒台后，他已从供词中得知，那一年时疫，莞嫔虽恰巧有孕，可宫中流言、钦天监“不祥之说”，皆是出自皇后之手。
皇上再一次掩去了自己的错，只觉得是皇后叫他误会了甄嬛，又怨怪甄嬛耿耿于怀，到如今还要提起：“你说的不错，早些离去也好。”
甄嬛撑着下了床，跪在地上：“臣妾还有最后一事相求，臣妾出宫后，还请皇上将公主交由端妃娘娘抚养。”
皇上看了她一眼：“朕记得你与毓贵妃关系不错，怎么想到了端妃？”
“眉姐姐有六贝子，如今又身怀有孕，虽已坐稳了胎，但也实在不能再抚育一个孩子了。端妃娘娘很喜欢小孩，臣妾想，她总会善待绾绾的。”而且皇上也未必真的愿意，真是多余问这一句。
端妃出身将门世家，家世丝毫不逊年家，不过只是个公主，皇上此时又愿意怜惜她们母子，倒也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敬贵妃养着温宜，宫中妃嫔，确实只有端妃最为合适了。”
他抬头看向窗外：“月色朦胧，公主的封号，就叫胧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