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雾霭弥漫在此，将眼中的世界揉成一团模糊的混沌，瞳术在此片天地间失了效，可见度甚至低于五尺。
看向前方，视线被粗暴地裁剪，五尺之外的一切在眼中开始扭曲、消融，成了流动的灰茫，所谓远方，不过是深浅不一的灰调，如同被雨水晕开的墨痕，模糊了所有边界。所谓的“远方”不过是浓淡不一的灰，像被胡乱涂抹的画布。
狂风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也是唯一的“活物”。裹挟着无数细碎的“沙砾”呼啸而过，那“呜呜”声里，混杂着“沙粒”摩擦的刺耳脆响，像是无数冤魂在风中哀嚎，每一次掠过耳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人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脚下的沙砾是暗哑的深褐色，像是燃尽的灰烬，踩上去没有丝毫松软，反倒透着金属般的冷硬。它们相互碰撞时，发出的不是悦耳的沙沙声，而是沉闷的、如同枯骨相磨的钝响。
神识运转，视野里的灰雾稍稍退散，几里之内的景象得以勉强清晰，然而却依旧是无边无际的暗褐“沙砾”，平坦得如同被巨碾压实，没有起伏，没有生机，连风卷起沙粒的姿态，都透着一股死寂的僵硬。
除了风的嘶吼，再无其他声响。时间仿佛也在这里凝固，拖着灰色的影子，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无尽沉沦。
只是一片死寂。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孟洁将力量集中在喉咙中，随后大声喊出：“啊~！”
声音很快就听不见，而狂风中沙砾的打击却忍痛难耐。
除了触觉，这片天地对听觉和视觉有极大的限制，恐怕只有永生者才能避免吧。
这样想着，孟洁抬起手臂，挽起衣袖，在手臂暴露的瞬间，不久之后，便出现了无数的白痕，紧接着又快速消失，过一段时间又再次出现。
这风沙的威力不容小视，孟洁是劫境，身体强度已经修炼到顶峰，达到了极限，即便被人砍了头颅和四肢也能迅速长出。
而这样的身体强度，却依然被此处的风沙刮出了白痕，恐怕如果实力低于大乘境的人来到此处，会瞬间毙命。
孟洁尝试着运行灵力，却不料那些风沙却顺着灵力波动扑来，它们不再是零散的撞击，而是凝成了一股灰黑色的细流，顺着灵力狠狠扎进他的身体里，像无数根针一样，顺着经脉往骨头里钻。
“嘶——”孟洁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停止了灵力流转。那些顺着灵力涌来的灰黑沙流像失去目标的毒蛇，在空中顿了顿，随即散成无数细碎颗粒，重新被狂风卷走。
看来用灵力抵抗这里的风沙只会适得其反。
这里究竟是怎么形成的？竟会如此诡异？那些风和沙砾究竟是什么东西？
将衣袖挽下，孟洁拿起腰间挂着的小罗盘，神识注入之后，小罗盘上的指针艰难地转了几圈后，便指引出一个方向，不再动弹。
顶着这诡异的风沙，孟洁朝那个方向走去。
…………
那人全身赤裸，只有裆部有些许衣物遮掩，右腿上有一特制的铁链，连接着一个巨大的特制铁球。
他满身伤痕，隐着红血，边缘还沾着暗褐的沙砾。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被狂风撕扯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下颌线绷得死紧，泛着失血般的青白。每一次呼吸都异常沉重，胸腔起伏间带着微弱的颤抖。
“真狼狈啊……”
听到动静，孟业突然有了动静，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到来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免一笑。
孟业一舔嘴角的鲜血，嘲讽道：“是你啊……应该还没有一年吧？”
“将近一年了吧，新一年已经到一月底了。”孟洁顺着他的话，面无表情，他拿起那个小罗盘，说道：“我身上的毒，已经完全解了。”
“所以，你也不用拐弯抹角。”
“你想知道什么？”孟业的声音有些沙哑。
孟洁说道：“去年，你派人抓捕我的时候，山下的村民被屠杀了，是被人操控紫影狼妖干的。”
“你应该有什么线索吧？”
孟业低下头，冷哼道：“是我干的，怎么？”
“不可能是你。”孟洁说道：“你之所以费尽心思把我捉来，只不过是想让我加入天穹帝国吧？”
“而且当初，你还动用了天灭伏云图不是吗？”
“既然有心隐藏，那为什么要做不必要的暴露？”
孟业没有说话，孟洁接着说道：“之所以下毒，一是为了方便带走我，二则是为了软禁：如果我迟迟不答应加入天穹帝国为陛下效力，那么，陛下只会让我的毒性缓解，而非彻底医治。这样便可以以照顾我的名义将我软禁在天穹帝国之中。”
“以恩情为要挟。”
“不是吗？”
“而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所以，为了想办法说服我，你是不会随意杀害无辜之人。”
“如果我没猜错，当初那个老人和小女孩，你应该带到天穹帝国之内了吧？”
“即便真的杀害了，你应该也用了复活或是转生之术吧？”
“毕竟，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你身为将领，不可能不知道。”
“切！看来你醒了有一段时间了。”孟业不屑道：“我的部下，纪律严明。”
“而且，当初带的人都是我的死士，就村里那些东西，他们看不上。”
“什么？30名大乘境界的死士！？”孟洁震惊道：“你……”
30位大乘境界的死士，这样的势力天穹大帝居然不忌惮？？
“他们死了21位。”仿佛听出来孟洁的想法，孟业冷声道，闭上了双眼。
不久之后，他又开口道：“不可能是我的部下，也不会是北宛城之人。”
“更不可能是周围长久居住的妖兽。”
“毕竟那个地方打过几次仗。”
他睁开双眼，直直地盯着孟洁。
“你应该想想偶尔经过村子或是将要离开那个地方的人。”
“你是指那些孩子？不可能！”孟洁瞬间反应过来，出声反驳道。
“我可没说就是，而且隐瞒对我没什么用处，你迟早会查明的，不是吗？”孟业反问道：“而且那些孩子为什么会在那里，你应该知道的。”
孟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他一转身，那小罗盘指向出口，正准备离去时，他又说道：“不过，我倒也知道了为什么年祭的特赦名单上没有你了。”
“你实在是太胆大了……30名大乘境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