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陷入极寂。
洛清弦被震得头晕目眩：“凤羲死了……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东方九容冷冷地注视着颤抖的少女，杀机毕露：“苏小姐，本王和小姐也有过一些交情，记得小姐并不滥杀，请问羲儿是何处得罪了小姐，才会让你对他下如此狠手？”
苏月微眼里迸出憎恨的光芒，昂首道：“灭我万毒满门的其中一人，正是东方其凰！我杀不了东方其凰，就杀了东方其凰的儿子，以报同门亲族血恨！”
东方九容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势冰冷如霜，司明俨脸色剧变，闪身挡在苏月微面前：“东方王，冤冤相报何时了，她还只是个孩子，且细究起来，也是东方不对在先！如今情势危急，有何仇怨还请先放下，容后再说！”
洛清弦急得直跺脚：“你们根本不懂，凤羲可是东方剩余的唯一王族，而且还是凰姨和清河叔的遗腹子……弑杀王储何等大罪，你们……你们……唉！”
苏月微看着逐渐向自己走来的紫衣女子，恐怖的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大叫道：“东方王……彼时我虽不知道你是东方王，但你既为一国君主，自当一言九鼎！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哦？”东方九容似笑非笑，周围的瓷器花瓶在念力波动下粉碎：“小姐说的没错，本王确实欠你一个人情。万毒灭门一事，本王也很同情小姐。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小姐若要寻凰姨复仇，看在往日恩义份上，本王不会插手。小姐选择找羲儿复仇，本王能理解，但……”
“羲儿不仅是我的王徒，我的弟弟，更是我属意的东方继承人。”
“前两者就罢了，王族本就子嗣艰难，本王更是多年无子。培养继承人何其不易，何况羲儿是除本王之外唯一的王族，羲儿陨落后，东方再无纯血王族存在。偏生本王的夫婿又是明昭，也就是说，本王须得诞下女儿，方能继承东方。”
“既然小姐寻仇人的亲人复仇理所应当，那么，本王作为羲儿的亲人，要寻小姐复仇，是否也理所应当？”
苏月微强忍着恐惧，从乾坤戒中取出那枚刻有“月”字的凤簪，朗声道：“你要找我报仇，我无话可说，但，我要你先践行当时答应我的那个人情，在你完成我的要求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东方九容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哦？小姐不妨说说，想要本王为你做什么？”
“我要你立刻跟夜哥哥谈判，与我们仙门合作抗敌！”苏月微顿了顿，“还有，别再找夜哥哥寻仇，找我一人就够了！”
“敢和本王谈条件……小姐真是好胆量。”沉默良久，东方九容抚掌轻叹，眼里颇为欣赏：“小姐知道上一个跟本王谈条件的是谁吗？”
苏月微强定心神：“不知道。”
“是明昭。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胆识，真让我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本王很欣赏你。好！本王就应了小姐这个要求。”
苏月微脸色发白，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九容微笑道：“今日天色已不早，明日一早，本王将代表魔界与司宗主和谈，司大长老，苏小姐，请回吧。”
“你说话算话？”苏月微抿唇：“之前你可是一直在骗我，关于你的身份，以及……”
“有司大长老作为见证，本王岂会食言？”东方九容打断她的话，转向司明俨：“烦请司大长老回去告诉贵宗主，如此，小姐可能放心？”
司明俨脸色一喜：“我这就回去告诉宗主！”
等两人离去后，洛清弦脸色难看：“容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抱歉，清弦。”东方九容声音低沉：“有些事情太复杂……暂时还不能全部告诉你。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细细同你说来。”
“东方九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洛清弦气闷至极，用力锤了一下桌面：“连凤羲死了这等大事都瞒着我……在你心中，我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吗？”
她眼神一暗：“关于此事，还请清弦暂且隐瞒下来，千万不能让凰姨知道。我告知凰姨，羲儿受伤昏迷，正在皇宫密室调养，无法见人。凰姨虽心急如焚，但考虑到战争在即，仍勉强压下。我不想让凰姨伤心……所以才一直隐瞒你。”
“可是！那小姑娘才多少修为，凤羲是被谁囚禁的……？难道说，是……”
洛清弦倒吸一口凉气，隐隐猜到了一些。
“可无论怎么说，那也是他师弟……你们……你们之间……”
“好了，清弦，我们先回去吧。”东方九容打断：“关于他的事情……我暂时不想说，这背后涉及到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太复杂……我现在……暂时还不想……”
“……罢了。”洛清弦长叹一口气：“我不逼你，等你想说了，我随时洗耳恭听。先回去吧。”
回到房间，青年已如此前每一晚那般，跪在床边等她归来。
白色外袍随意披在身上，如墨乌发垂落肩头，里衣领口松散，露出其下线条分明的肌理，以及雪白脖颈上，套着的那枚缀着金铃的银项圈。
“主人。”青年微微抬首，眸光潋滟，说不出的勾人。
微舔了舔唇，她俯身挑起青年精巧的下颌，金铃叮当作响：“真乖，今天吃药了吗？”
脸色僵住，司凌夜垂眸：“吃了。”
“这就是第七天了，安心吧，吃完这次，以后都不用再吃了。”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
他眼里一片死寂的平静，心里意外的没有痛，只余无尽的荒芜和空洞。
或者说……是解脱。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孤独而来，孤独而去。
忽然忆起了彼时，修罗诅咒消散前所说的话。
“我……诅咒……你……必将……永世……孤独……永远……求而……不得……你必将……失去……一切……你想要的……活而……生不如死……死则……无……葬身……之地……！”
永世孤独？求而不得？失去一切想要的？
他轻轻自嘲出声，居然……一语成谶了。
领口忽被一扯，松散的衣襟滑落，她俯首咬住他耳垂：“来伺候本王。”
狭窄的床榻，方寸之间空气黏热厚重，如同一道囚笼。
细密汗珠附在宽厚的脊背上，从指尖到耳根都泛着薄红。但不管再如何被狂潮冲上极乐，都无法冲淡那双漂亮黑眸中化不开的悲伤。
女子喘息几声，望着眸中隐带泪光的男人，唇角勾起：“在伤心？为什么？因为被剥夺了拥有后代的能力？”
“……不。奴……奴没有伤心。这是奴应得的。”他别过眼，涩声道。
她把玩着青年垂落在她脖颈上的乌发，并不在意他的口是心非。
“明早，你我正式谈判。”
司凌夜身体一颤，有些不敢置信：“主人……”
“今天，你那位小红颜来找我了。”东方九容微微一笑：“当初小姑娘助我逃出玄极，我欠了她一个人情。真没想到，她居然会要求我马上和你谈判。她对你，倒也真是一往情深。可惜，她万万没想到，她心中的‘夜哥哥’，就算日后当真娶了她，也成了残疾，终生无法再生育了。”
她轻叹一声：“那孩子有什么不好？放弃她，选择在我这里变成这副模样……值得吗？”
司凌夜声音木然：“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说法，这是我自愿为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毕竟，我以前还是蛮喜欢你的。”东方九容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侧脸：“对了，她还告诉我，羲儿是她所杀，与你无关。只要我答应她立刻与你谈判，她情愿一死，另一条件是，让我不再找你寻仇。”
“我已允诺。”
“虽然我很欣赏小姑娘，但，羲儿是我的徒儿，我的血亲，我必须要给凰姨一个交代。”
“……主人！”手腕蓦然被人攥住，“别对她动手，师弟是被我所擒，起因在我，我愿代她受过，待一切终了，我会以死向其凰长老谢罪，还请主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