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见到最多的尸体，确确是明族的。
傅九霄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他知道她心中已无感情，唯剩欲望。
对最高剑道的渴望、对权倾天下的痴迷……
他是为欲望驱使的怪物，她也不遑多让。
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发，选择血脉相连的双生兄长，不比选互相算计利用的明昭好吗？
傅九霄颇为自信，自信她会做出令他满意的选择。
“我不愿。”沉默许久之后，她举起了剑，坚决道：“我是东方王，我，不会服从你。”
“为什么？”脸色瞬间阴云密布，傅九霄阴鸷冷声：“为了明昭？”
“九霄，你为什么要杀东方的族人？那可是你的母族。”
“他们既敢不自量力阻拦我，就该付出代价。”傅九霄淡淡道：“我可是已经警告过他们了，他们仍要忤逆于我，就是自寻死路。”
“是吗？所以，这就是我愿意臣服明昭，不愿臣服你的原因——明昭比你更有资格做皇帝。”
她心中毫无迷惘，她绝不能看到与那东西融合的九霄成为皇帝，即使，那是她的亲哥哥。
“呵、呵！真有意思，天命有云，双生不祥，我过去不相信，没想到，你我终究走到了兵刃相向的这一步。”
傅九霄仰天长笑：“以前是司天音，后来是司凌夜，现在是明昭，好啊，好啊，容儿，我的好妹妹，在你心中，我永远都可有可无，永远，永远比不上旁人！”
“……九霄，如果可以，我不想和你战斗，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兄长。”
“可是——我不能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也不能看到魔界生灵涂炭。”
“东方九容是你的妹妹不假，但我更是东方的王。”
剑尖寒光凛冽，她全身肌肉绷紧，神色决然：“即使要与你……我唯一的兄长为敌，我也要阻止你！”
回忆起那场战斗的结局，东方九容蹙眉，脸色难看。
傅九霄没有用阴招，他的实力已经踏入了九阶，实力差距太远，她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
分明早就可以打败她，但傅九霄却不疾不徐，非得等到她底牌尽出才慢悠悠地将她击败，似乎是在故意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快感，又或者说……
是在报复。
报复一直以来都比他强大太多，总是将他护在身后的双生妹妹。
奇怪的是，傅九霄没有伤害她，只是将她打晕。
她悚然翻身坐起，匆匆查看灵府，看到灵力还在，她松了口气，心里又多了几分疑惑。
傅九霄居然没封锁她的灵力，也没给她上锁链囚禁，就不怕她逃出去吗？
环顾四周陈设，她被锁进了自己原先的房间里。试了试空间传送，果然被结界阻碍，无法破界而行。
她暗叹，那可是九霄，他没锁她的灵力是因为实力绝对碾压，所以不需要，但这不意味着九霄会轻易放她离开。
她的能力，世界上没有谁能比九霄更熟悉，又岂会不防着她的空间传送？
门开了，玄衣青年缓缓走进房中，看到她警惕的模样，傅九霄微笑道：“容儿何须如此提防你的亲兄长？”
“为何不杀我？”东方九容抿紧唇：“夺去你天赋的罪魁祸首是我，你该恨的是我，该杀的是我才对。”
“怎么又问这种问题？”傅九霄柔声道：“容儿就这么想要哥哥杀了你吗？”
“我不会屈服于你，九霄。”她长叹了口气，“若你执意一意孤行，我会死战到底。”
傅九霄倏地一笑，瞬息欺身逼近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挑起她的下巴：“死战到底吗？还真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容儿，你这么说，还真让哥哥伤心。”
东方九容毫无惧色地仰视他：“九霄，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只要活着一日，就绝不会放弃抵抗。”
“容儿，我以为现在的你不会说出这么傻的话。”
他顿了顿，不解：“为什么？现在的你，应该只根据自己的欲望和利益行动才对。难道说你以为明昭会来救你？哼，你真道他对你有情么？别忘了，他过去是如何设下重重计谋来利用你入彀的！对他而言，你不过是一枚好用的棋子，他又怎会冒着风险来救一枚棋子？”
“至于司凌夜，你更是想都别想。他当时是如何恩将仇报待你的，你再清楚不过。”
“枫染原结界已归我所有，他们是进不来的，没有人能来救你。”
“别傻了，容儿，只有哥哥身边，才是你唯一的归处。”
东方九容沉默片刻，九霄，对你而言，我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与他们有何分别？
这话最终未说出口。
“我并不指望他们，我只是认为，三界，不该落到你手中。明昭固然不是个好人，但他是一个好皇帝。作为臣子，我敬服他。”
傅九霄眸光瞬间变得幽暗，森然道：“你错了，只有我，才有资格执掌这个三界，你若称臣，也只能向我称臣！”
他向后退了几步，绷紧的脸部线条忽然变得柔和，温声细语：“容儿，你累了，意识也有些不清醒，哥哥不计较你刚才说的胡话，你先在这乖乖冷静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哥哥再来找你。”
“对了，别做无谓的挣扎，我知道，司凌夜当时锁了你的灵力，你恨极了他，你放心，哥哥不会像他那样，不过……”
“前提是你乖乖听话，要是容儿不配合我的安排、抑或是想着逃离哥哥，那可就别怪哥哥无情了。”
临走前，傅九霄回头冲她笑了笑，笑容病态：“容儿要是不想做女皇也无妨，既然不想做女皇，那就做我的皇后吧。其实，和让你做女皇比起来，我更想让你成为我的皇后，这样，你就永远都离不开哥哥了，永远，永远都只属于我。”
“好好考虑考虑，我的……妹妹。”
说罢，他不理会身后女子猝变的脸色，施施然离去。
“……”
她不生气，只是觉得无语。
皇后？他们是不是真有病，一个个都想让她做皇后。
她是什么很适合做皇后的体质吗？
她只想当皇帝，才不要做屈居于男人身后的所谓“皇后”。
眉头皱成一团，念起惨死的同族尸体， 心下沉重不已。
就她一路走进来所见所闻，魔族伤亡极为惨重，实力大减。
枫染原的结界并未有损坏迹象……那东西是如何进入枫染原，又是如何附身于九霄身上？
她忽然想起司凌夜所说，那东西在上古时已被毁去实体，没有实体，它的实力无法完全恢复，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会选择九霄下手。
东方九容心中焦躁不安，事发突然，希望清弦已经带着雷鸣玉顺利见到了明昭和司凌夜。
枫染原结界的所有者从明昭变成了九霄，原先固若金汤的结界，成了束缚她的牢笼。
傅九霄虽没这个本事，但附身在他身上的“它”来自上古，有这种手段也不稀奇。
九霄多年执念太重，已成心魔，“它”蛊人心智，蛊惑了渴求力量至疯魔的九霄，成功获得了实体。
仔细盘算了如今处境，九霄定然不会放她走，但也不会杀了她。抛去两人兄妹关系不谈，傅九霄会软禁她在这里，亦是为了挟制她作为人质。
明昭和司凌夜，都会因之而投鼠忌器。
衡量了和现在和九霄的战力差距，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若试图逃跑，恐怕就会被封禁灵力。
昔日被封禁灵力的无力和屈辱，是埋葬心底最深处、最不能触碰的隐痛，她宁愿战死，都不愿再沦落成那种任人宰割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