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紫苏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黎靖瑶拿着匕首在自己手腕前比划，登时吓得差点连碗都砸了。
“小姐，您这是在干什么？”紫苏快步上前，颤声道。
听着有点发颤的声音，黎靖瑶抬眼道“之前我的右手手筋接得不太好，如今虽不影响日常，但不能承重，也少了几分灵活，远徵说后日把出云重莲给我带来治伤，我想着不如就借此机会断脉重塑。”
出云重莲？紫苏的手又是一抖，在黎靖瑶的注视下强作镇定道“原来如此，小姐，这是您今晚的药。”
黎靖瑶接过药一饮而尽，把碗还给她后，看她离开，又透过窗户看她离开医馆。
自白日和宫尚角宫远徵一谈过后，她就猜到了紫苏应该是长老院那边送来的。出云重莲珍贵，她可不想因此落了宫门的埋怨，索性就再给他们一次反悔的机会吧。
黎靖瑶站在窗前，看着今晚稀疏的星子。在天阳城的那一年，她最常做得就是看天，晴日的阳光太过刺眼，所以她更喜欢夜晚的天空。
有时候星子满盘，有时候连月亮都没有，有时候又是这样稀稀疏疏的几颗星子挂在上面。天上的星辰遥不可及，某一夜看到零星的星子尚会寂寥，那身边的人呢？
“师姐。”宫远徵不知何时进来了“夜里凉，你怎么又站在窗边了。”
“这不正想关窗户嘛。”黎靖瑶朝他笑了笑，关上了面前的窗户“你怎么来了。”
“我在医书上看到了以天山雪莲为主药的一副药，但只写了药方，功效什么的都没有讲，所以想来问问你。”宫远徵把医书递过去“就是这个叫「命」的药，一个字的名字，听起来挺奇怪的。”
“你都看到这里了。”黎靖瑶有些讶然，这是她写的很靠后的一种药了“这是神医谷秘药，一年前就是它救了我。神医谷湮灭后，这种药与药方都失传了，我吃的那个大概是最后一颗，是长辈留下来的。书上这个是我吃后复刻出的药方，具体有没有用我也太不清楚，所以便没有写功效。”
“那为何要叫这么奇怪的名字？”宫远徵问道。
“你看这个药的配方有什么特殊之处？”
“除了天山雪莲较为温和外，其他都是烈性的药材，就算通过搭配使药性相和，但一般人应该受不住吧。”宫远徵看时便发现了不对。
“对，所以吃这种药，要看命。”黎靖瑶坐在椅子上跟他解释道“这药是吊命的，有的人吃完可以使伤势痊愈甚至武功更进一步，有的人吃完只能护住性命，还有的人吃下去会当场毙命。而吃下去当场毙命的，在神医谷记载中占了七八成，而我很幸运，属于第二种。”
“这是什么药啊。”宫远徵皱了皱眉，吃下去当场毙命的可能有七八成，说是毒药也不为过了吧。
“相传这是神医谷的前辈为她的夫君特制的药物，因一人而生的药，本就不可能适应所有人啊。可天山雪莲本就难得，后几代以来，一直都没有人能把药方改良。”
“那时神医谷又不缺其他好药，这种药便被搁置不再炼制了。药留下的不多，都被我母亲那一代的几个亲传弟子分走拿去研究了，我家留下的那颗就是如此。”黎靖瑶道。
“原来是这样。”宫远徵点了点头，又问道“可天山雪莲本就是珍品，要是吊命单独服用也是可以的，药性还更温和，为什么要造出这种更烈性的药来？”
“你当天山雪莲是什么大白菜吗？”黎靖瑶敲了敲他的头“一朵天山雪莲可以制四五颗这种药，一颗药可以救一个人，但一朵天山雪莲只能救一个人。”
“当时那位前辈虽说是亲传，但也只是亲传，救的又是她的夫君，神医谷的其他人怎么可能愿意把珍贵的天山雪莲给一个外人。”黎靖瑶叹了口气“所以那位前辈推算出药方，又立下毒誓，这才制了药救下了她的夫君。”
“靠推算制药？”宫远徵震惊道。
“肯定也是有用普通的雪莲试了试的。”黎靖瑶歪了歪头“不过能成功确实是个奇迹，可能是前辈的真情感动了上天？”
“你还信这个。”宫远徵撇了撇嘴。
“说着玩嘛。”黎靖瑶耸了耸肩笑道。
“天山雪莲……”宫远徵皱了皱眉“宫门好像也没有，不过雪莲还是有的，我找时间研究一下。”
“远徵要是能复刻出这种药，不管天山雪莲多难找，师姐都给你找过来。”黎靖瑶拍了拍他的头道。
宫远徵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不要摸我的头，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你也得喊我师姐。”黎靖瑶又拍了一下，然后才收回了手。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师姐你也快点休息吧。”宫远徵起身道“明天我可能不会过来，后日给你治伤。”
“好，路上小心。”黎靖瑶起身送他。
大年初一，是个好日子。黎靖瑶又看了一眼天空，这才转身回房。
安国，长庆侯府。
“小叔叔，你怎么还没休息？”刚被封为长庆侯不久的李同光从皇宫回来，见到前厅里坐着的人，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问道。他这位小叔叔平时最注重养生，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今日收到了靖瑶的信件和新年贺礼。”苏珩拿着一封信表情有些不安“我觉得有些不太对。”
“哦？”李同光接过信件看了一遍，皱了皱眉道“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啊。”
“我此番给她写的信里，说了你封侯之事，她的回信里却只字未提。”苏珩摇了摇头道“而且这次的新年贺礼，看起来也不像是出自她手。”
“只是一个三等侯，本也没什么好提的。贺礼，可能是没抽开身，让下面的人去准备的？”李同光并未见过黎靖瑶本人，了解也仅限于苏珩口中的描述和她每年送来的信件贺礼，于是这样猜测道。
“不，靖瑶一向是个妥帖的孩子，这信，我总觉得是她提前写好的。”苏珩忧心忡忡道“我怕她遇到了什么事。”
“小叔叔若是不放心，派人去琰国看看就是。”李同光拿着信的手紧了紧，勾起一抹微笑“还是，您想自己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