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周围的这座根据地！”费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愤怒，“你们在山脉上开膛破肚，挖出那些冰冷的矿石，留下一个个丑陋的伤疤！你们砍伐了上千年的古树，只为了建造你们这些简陋的木屋和那些即将冒出黑烟的所谓工厂！”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愈发激动起来：“你们的到来，对于卡德拉山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你们的每一次建设，都是对自然的无情践踏！”
“还有那些暴风犬！它们明明是自由栖息在山中的生命，你们就这样掠夺它们的栖息地，把它们用于自己残忍的阴谋！”
“费兰！住口！”艾缇希亚终于忍不住了，她急切地抓住费兰的手臂，脸上满是哀求，“你怎么能对委员长这么说话！我们是客人，是受了他们的恩惠才……”
“恩惠？”费兰猛地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艾缇希亚，你被这些人类蒙蔽了双眼！他们给予我们食物和住所，却在用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摧毁着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
他转回头，碧绿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死死地盯着艾文：“你们口口声声说要解放人民，要推翻暴君，可你们的行为和那些贪婪的贵族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在掠夺穷人的财富，而你们在掠夺整个世界的生命！你们就是一群穿着革命外衣的瘟疫！”
“你们所谓的天空之城，不过是建立在自然母亲尸骨之上的一座墓碑！你们所谓的革命，就是对这片土地，对所有生灵最恶毒的诅咒！”
“对不起！对不起委员长！”艾缇希亚已经快要急哭了，她不停地向艾文鞠躬道歉，“费兰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他只是太热爱这片森林了，说话有些过激，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费兰的指责已经不仅仅是质问，而是恶毒的谩骂了。
然而，出乎两位精灵意料的是，从始至终，艾文的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任何愤怒或不悦。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在费兰说到激动处时，还赞同般地点了点头。
直到费兰的胸膛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再也说不出话来，艾文才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很平静，很坦然，不带一丝一毫的嘲讽或怒意。
“你说得对。”
艾文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两位精灵的耳中。
“费兰先生，你说的一点都没错，都是对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艾缇希亚的道歉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费兰那满腔的怒火也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只剩下满脸的错愕与不解。
他预想过无数种对方的反应——愤怒的辩驳，不屑的嘲讽，虚伪的解释......但他唯独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干脆地承认了他所有的指控。
“你......”费兰的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说，你说的对。”艾文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走到费兰面前，目光坦然地与他对视，“我们确实在破坏自然，在残害生灵。你所指责的每一件事，都是正在发生，并且将要继续发生的事实。”
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我承认，我们就是一群掠夺者，一群破坏者。如果从自然的角度来看，我们甚至比那些贵族还要贪婪，还要无情。”
这番话让两位精灵彻底陷入了呆滞， 他们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眼前这个年轻的人类领袖，这个带领着数千人在山中建立起一片乐土的男人，这个被无数人崇敬和爱戴的“委员长”，竟然如此平静地承认自己是破坏自然的罪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缇希亚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而出现了幻听。
而费兰，这位一直以自然的守护者自居，对人类的破坏行径深恶痛绝的精灵，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他的愤怒，他的指责，他早已准备好的、充满了自然哲理的辩驳之词，在对方这句轻描淡写的“你说得对”面前，全都变得毫无意义，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艾文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那双灰色的眸子里多了一丝费兰看不懂的深意。
“但是，费兰先生，”艾文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我们对保护自然的理解，可能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费兰仿佛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发出一声嗤笑，语气中的鄙夷不减反增：“破坏就是破坏，掠夺就是掠夺，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解释？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们把森林夷为平地，是为了让树木更好地生长吗？”
“在你看来，保护自然，就是让它维持最原始、最纯粹的模样，不被任何人染指，对吗？”艾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反问道。
“就像一件供奉在神殿里的圣物，凡人只配在远处瞻仰它的神圣，却不能触碰分毫？”
“自然本就如此！她是所有生命的母亲，是伟大的平衡本身！凡人的贪婪只会打破这份平衡，带来毁灭！”费兰昂起头，用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说道，仿佛在扞卫自己唯一的信仰。
“可是在我看来，环保......或者说保护自然，它最终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服务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艾文轻声道。
“一派胡言！”费兰几乎是立刻就厉声反驳，他碧绿的眼眸中怒火重燃，“你这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贪婪和破坏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把掠夺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你和那些只知道享乐的贵族又有什么区别？！”
他向前一步，几乎要指到艾文的鼻子上：“那些贵族，他们把最美的湖光山色圈起来，变成自己的私家花园，只为了满足他们病态的占有欲！”
“而你，你比他们更恶劣！你是要把整座卡德拉山，都变成你们那些肮脏工厂的燃料和农奴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