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最后一天，再过五个小时，就是宋晚棠离开的时间了。
但是都快走了，宋晚棠听见了一个非常坏的消息。
厉书臣快来了。
为了维持基地之间的友好交流，厉书臣这次亲自暗地里拜访了很多基地。
宋晚棠：厉书臣是真的狗。
这个消息不是传达给宋晚棠的，是基地领导派人告诉楚湘君的，宋晚棠也只是顺耳听见而已。
因为厉书臣要来，楚湘君原本请好的假期都被取消了，现在被要求必须回到实验室。
“好，我一个小时之后回去。”楚湘君对传话的人说道。
宋晚棠紧紧拉着她的手：“我想和你一起去。”
楚湘君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即使这是她们居住的地方，即使第一天楚湘君就里里外外全部检查过没有监视器或者监听器之类的东西，即使楚湘君每周都要检查一次，但是她依旧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放心。
宋晚棠一脸茫然地看着楚湘君的动作：“怎么了？”
楚湘君回握住宋晚棠的手，力道很重，她压低了声音：“我要把丧尸病毒的血清研究出来了。”
宋晚棠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
可是触碰到楚湘君一双沉静的眼神，宋晚棠意识到接下来的发展可能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你要干什么？”
楚湘君没有回答她，而是再次确认：“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宋晚棠迟疑地点点头，不明白楚湘君到底要干什么。
“是不是不能带着我一起走？”
宋晚棠再次点头。
她有些绝望，楚湘君总是问一些想让她去死的问题。
“我觉得厉书臣这次来不像是巧合，我感觉他是故意的。”楚湘君突然跳了个话题。
厉书臣来的时间太过巧合了，楚湘君直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楚湘君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话题一下子戳中了宋晚棠隐隐担心的，所以她重重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快要脱离副本的时候来，怎么看都不怀好意。
“我想问一下他殷姐姐的下落，晚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楚湘君问道。
宋晚棠犹豫了一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的是自己是不是有可以对付厉书臣的道具，然后锁定了“时间之刃”。
这个道具还有一次机会，而且还是白捡的道具，用了也不心疼。
“好。”宋晚棠给了楚湘君肯定的答复。
楚湘君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来。
宋晚棠却感觉有些不安，这个不安不仅是突然听见厉书臣的消息，还有关于楚湘君的态度。
她不知道楚湘君打算干什么，也猜不到。
四个小时。
楚湘君带着宋晚棠去了实验室。
宋晚棠亲眼看见了丧尸血清的研究成功，但是还是后来楚湘君告诉她，她才意识到楚湘君手里拿着的那一管平平无奇的东西是血清。
楚湘君的动作就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没有惊喜，没有激动，平静得仿佛这只是极为平常的一天，这也是极其平常的一件事。
她将血清放进外面套着的白大褂的口袋里，然后顺手将试验台上的东西清理掉，接着她拿起记录本，写下了错误的数据。
在这个基地，除了宋晚棠，她不相信任何人。
就连血清的研究，她都计划了好几个方向和方案，只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目的。
三个小时。
“休息一下吧。”
宋晚棠：“好。”
两人来到了休息室。
楚湘君将血清拿出来递给宋晚棠：“美容养颜的，喝了吧。”
宋晚棠毫无心机地接过，然后喝下：“淡淡的甜，挺好喝的。”然后是日常的夸夸，“湘君你真厉害！”
楚湘君笑了笑，侧身抱住宋晚棠，在她耳边轻轻道：“当然好喝啦，因为那是世界上唯一一管丧尸血清。”
声音轻得如同早晨田野中淡淡的雾气，一不留神就消失了。
宋晚棠：“……”
她的手一抖，那短短的玻璃管就掉落在了地上，很轻易地就碎了。
还有一点点残留的液体流出来。
楚湘君笑着，漫不经心地用脚将地上那一点剩余的液体踩住，用力碾了碾。
对嘛，这才是血清的真正价值。
宋晚棠：这对吗？！
她看着楚湘君，感觉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楚湘君回看宋晚棠，脸上的神情平静中带着一点无辜。
“你……”宋晚棠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楚湘君直接打断了她：“因为对我来说这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况且你不是要走了吗，就当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好了。”
“可是……”
楚湘君：“晚棠，你的顾虑为什么总是这么多？”她的语气好奇，似乎是单纯地不理解。
宋晚棠语塞。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楚湘君。
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回答太过圣母也太过鸡汤，有的甚至十分尖锐，她不想对楚湘君说那样的话。
“你和我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了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我们两个可以说是相依为命了。你可以说是我剩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楚湘君将宋晚棠的碎发捋到耳后，语气温柔。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就算你离开，但是我也要保证你肯定能活下去。”
宋晚棠怔怔地看着楚湘君。
这个女孩子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得不像是她。
“可是我觉得我还不值得……”宋晚棠开口，声音有些发虚。
楚湘君：“在别人肯定你的时候，你不要否认自己，你要相信，你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很好的人，一个值得的人。自信一点，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一直这样，会让我很担心的，不要让我担心好吗？”楚湘君的目光里带着最真诚的关切。
“本来脑子就不好了，还这个性格，你以后要怎么办啊。”
宋晚棠：“……”真的，她听见前面的时候真的很感动的，最后一句大可不必啊！
似乎看出了宋晚棠的无语，楚湘君露出了一点笑容。
“可是我没什么可以送你的。”宋晚棠低声道。
她本来想着要不要送楚湘君道具，但是刚刚动心思就被系统提示说不允许转送。
楚湘君：“送我几根你的头发吧。”
宋晚棠十分爽快：“行！”
虽然快秃了，但是区区几根头发，还没楚湘君给她的东西珍贵呢。
楚湘君及时制止了宋晚棠的暴力拉扯，亲自动手轻轻地从宋晚棠头上扯下三根头发。
几乎察觉不到疼痛。
楚湘君若有所思：“早知道我应该给你搞一些生发液的，你的头发确实是有点少了。”
宋晚棠：“……啊啊啊啊啊你居然真的会搞！湘君你是我的神！”
楚湘君打破她的幻想：“你快走了，我今天之内肯定是弄不出来的。”
宋晚棠：“呜——”
很快，就有人来通知，说厉书臣到了，指名道姓要见这里的研究员。
两个小时。
厉书臣一眼就看见了一群人里面的楚湘君。
楚湘君轻轻挣开宋晚棠的手，毫不避讳地看着厉书臣，迎了上去：“厉大哥。”
厉书臣似乎对于在这个基地里见到楚湘君没有什么意外。
他轻轻颔首，除了眼里流露出那么几秒的怀念神色，几乎没有其他表情。
一旁接待的负责人有些警惕地看着厉书臣，生怕他把他们基地最有潜力的研究员拐跑。
“我要和湘君单独聊聊。”即使是请求的话，从厉书臣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命令。
接待员的笑容看起来都变得有些咬牙切齿了。
“厉先生，麻烦我请示一下上级。”
楚湘君主动开口：“我也想和厉大哥主动聊一聊，半个小时就行。”
楚湘君的级别可以说是很高了，既然她都亲自发话了，接待员也只是顿了一下，然后就同意了。
他将其他人带走，只留下了厉书臣和楚湘君两人在接待室里。
临走前，宋晚棠有些担忧地看着楚湘君。
明智地没有出声。
一直到所有人出去，楚湘君才坐在离厉书臣不远的沙发上。
“厉大哥，好久不见。”楚湘君主动开口。
厉书臣没空和楚湘君扯那些交情之类的东西，直接了当：“你没死。”
楚湘君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泫然欲泣：“厉大哥希望我去死？”
“没死为什么不传个消息给我？”
楚湘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殷姐姐呢，她没有和你一起来吗？”
厉书臣的脸上一下子难看了许多，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死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是楚湘君听出了里面饱含后悔和痛苦。
而掩藏在后悔和痛苦情绪下的，是藏得更深的焦急。
也许厉书臣本人都没意识到那份焦急，或者意识到了，但是还是在使劲压制。
楚湘君不出意外听见这个答案，她恍惚了一瞬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殷姐姐是怎么死的？”
厉书臣：“被那群蛀虫折磨死的。”
厉书臣的眼神回忆了一瞬间。
有的时候，回忆能在一瞬间完成。
因为那段回忆总是反复被拿出来，如同鞭子一样抽在自己的精神上面。
厉书臣永远也忘不了殷成蕴是怎么死的。
这个副本，他很早就进来了，几乎是再一次从小长大一次。
殷成蕴是他喜欢的人。
厉书臣拒绝将那样鲜活的人称为Npc，她不是他完成任务路上的Npc，更不是他人生的Npc。
她是他喜欢的人。
厉书臣甚至还想任务完成后要将殷成蕴带出去。
虽然这个想法被系统警告了，但是厉书臣依旧不死心。
他搜刮其他玩家的道具，得到了一个傀儡娃娃，这个娃娃是没有思想的，但是可以把自己想要留下的人的灵魂放进去。
厉书臣都计划好了。
任务完成，将殷成蕴的灵魂放进去，带她离开，回到现实世界后再想办法给她找一具身体，或者造一具身体。
但是计划永远没有变化来得快。
那场大火里他没有找到她。
可是他却在别人的地下室里看见了她。
曾经如同女神一样的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独存的一只眼睛在看见他时先是惊讶，随后就是滔天的恨意。
厉书臣被那恨意惊得定在了原地五秒，如同懦夫一样，不敢上前。
他忘记了，人类擅长造神，也擅长毁神。
殷成蕴衣不蔽体，裸露出的肌肤伤痕累累，原本精致的指甲被人拔了，只剩下十根光秃秃的手指，脖子上带着抑制异能的项圈，，锁骨处被铁钩穿过，稍微一动，就是巨大的疼痛，下体糜烂，不忍直视。
厉书臣想救她。
他有很多道具，可以救她！他明明是可以救她的……
在厉书臣碰到殷成蕴的前一秒，殷成蕴死了。
就像是死之前也不愿意让他碰她一样。
带着对他的恨意死了。
殷成蕴以为一切都是厉书臣指使的。
厉书臣抱着殷成蕴的尸体，是从未有过的冷静。
他将一个个治疗道具，甚至是起死回生的道具用在殷成蕴身上。
道具消散，殷成蕴身上的伤被修复好，可是人却始终没有醒来。
厉书臣终于慌了。
他终于意识到殷成蕴死了。
那个囚禁殷成蕴的高层以为厉书臣抱着殷成蕴，缺少防备，想偷袭，却不想被厉书臣反杀。
厉书臣抱着殷成蕴的尸体，对待她就像是她还没死一样。
然后他将基地来了个大清洗。
但凡当初参与那件事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
折磨殷成蕴的，他以千万倍的痛苦折磨回去。
殷成决还笑嘻嘻地凑上前叫他“姐夫”，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厉书臣怀里的殷成蕴已经是死人了。
厉书臣一个眼神，熟知他想法的手下立马压住殷成决。
厉书臣头都不回：“活剐。”
殷成决惊恐的声音被抛在脑后：“姐夫！你不能这么对我！厉书臣！我是我姐唯一的弟弟！厉书臣！！！”
唯一的弟弟，殷成蕴对殷成决的在意程度还不如对楚湘君呢。
厉书臣相信殷成蕴是真的将楚湘君当做亲妹妹的。
厉书臣冷静地处理一切的时候，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爱殷成蕴，或者爱得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深。
可是他患上了心疾，一旦思念他，心脏就像是被荆棘慢慢收拢，痛得他想去死。
可是他不能死，他还要复活殷成蕴呢。
他的阿蕴，睡那么久，头会痛的，他不能让她睡那么久。
楚湘君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那你杀了他们了吗？”
厉书臣压下喉咙里的血腥，看着楚湘君：“当然，一个都没有放过。”
楚湘君满意地笑了。
厉书臣开门见山：“我知道你研究出了血清，交出来。”
楚湘君脸上笑缓缓变成了嘲讽：“首先，没研究出来，确实还差几步，其次，凭什么你叫我拿出来我就要拿出来。”
厉书臣懒得和这个曾经勉勉强强可以叫一声妹妹的人掰扯，直接道：“那我会留在这里几天，直到你研究出血清。”
楚湘君的眼神划过厉书臣的脸，有点可惜自己的眼神怎么就不能像刀子一样，把眼前的男人杀死：“随便你。”
半个小时很快。
接待员进来了，进来的还有基地其他的领导，众人聚在一起拉拉扯扯。
一个小时。
楚湘君终于还是受不了那样的氛围，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了。
在拐角处，她遇到了宋晚棠。
宋晚棠看起来一直等在这里，脸上还挂着担忧：“怎么样，你没事吧？”
楚湘君：“我没事。殷姐姐……死了。”
宋晚棠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节哀顺便。”
有的时候死的不是自己的亲人不是自己的朋友，所以大部分时候是很难感同身受的。
况且末世，死的人还少吗？
但是接下来楚湘君的话让宋晚棠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我只剩下你了。”楚湘君的语气疲惫。
可是你也要走了。
剩下的未尽之言两人都知道。
宋晚棠紧紧抿着嘴，以防自己脑子一抽承诺一些自己实现不了的愿望。
“走吧，去吃饭。”宋晚棠不说话在楚湘君的预料之中。
她的朋友，有的时候就是喜欢当缩头乌龟，但是没关系，她原谅她。
这个基地的饭菜是正常的，来了这么几个月，在宋晚棠的督促下，楚湘君还是长了一点肉的。
吃完饭，还有二十分钟。
两人出食堂的时候看见厉书臣站在食堂不远处的一棵树下。
配着他那张脸，场景美好得像是什么青春校园文。
时不时有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但是厉书臣看起来都不为所动。
似乎看见了楚湘君，厉书臣终于动了。
然后刚刚经过他身边的一个人死了。
宋晚棠浑身一抖。
这个场景真的是该死的熟悉。
厉书臣蹲下搜寻着什么，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将尸体抬走。
在别人的基地都这么嚣张，不愧是厉书臣。
楚湘君笑吟吟上前：“真嚣张啊。”
她说出了宋晚棠的心声。
厉书臣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你是来找我的？”楚湘君问道。
厉书臣：“我是想问你，阿蕴走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楚湘君笑了一下：“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