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敬畏之心（六）
老板娘带着些薄怒，手中拿着几个陶瓷碗盘，正如边婳与简易昨晚在巷中所见的那些个器皿。
但看见已有客人在店内，老板娘硬是摆出了个微笑，与看向她的边婳和简易点了点头。
而后，就要走进后厨。
简易要看着线索摆在眼前，哪能放过?“老板娘，你们这个卫生……”
简易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但老板娘可急了。
这么个小面馆要生存，可太不容易了，要是传出什么卫生问题，肯定是要影响口碑的。
老板娘急得走近两人，给两人看手里的碗盆。
“哎呀，误会了误会了，这不是客人用的。看，这个花纹和大小，都不是给客人用的白瓷碗哟。”
两人当然知道这碗盆是作何用的，但还是装着看了几眼。
边婳假意凑近闻了闻，“这个碗盆是不是祭祀用的啊?好像有一股香烛的味道。”
“是，都是我们从家里带来的碗，昨晚……”老板娘说到此，深呼了一口气，“说到这事就来气。”
“怎么了这是?”边婳见老板娘情绪上头，忙追问道。
老板娘许是越想越气，将手中的碗盆放在边上的桌子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就说了起来。
“我们早出晚归的，回到家也是深夜了，第二天又要早起炒制浇头，所以每一年，到了要给已故亲人摆供的时候，我们就会在这店侧边的小门那里，摆一摆。”
“西宁的习俗，在室外摆供时，点一对短烛，奉三根香，然后烧完纸了，就把这些都放在外头，第二天早上再去收拾。”
“这么多年过来，从没出过这样的事。”
老板娘说着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开相册给两人看图。
“看，这是我刚拍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出这种事。”
简易想着，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亡魂，又怎么会鬼气不重，怨气弥漫？
简易还在想着，如何委婉地探索更多信息的时候，边婳直截了当地问道：“冒昧，您已故的亲人，是否人数不止一个，且遭遇横祸？”
老板娘哪里想得到，自己就是发泄一下情绪，和来吃面的客人聊了几句，就被人给说中了。
一时间，老板娘变得有些警觉。连连摆手对边婳道：“我们没什么钱，不需要做法事。”
老板娘这个反应，边婳和简易心中已经了然——看来是说中了。
于是，她也不多废话，直接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您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有个朋友家的小孩，回家之后身上有些不舒服，是那种撞到不好的东西的不舒服。”
边婳稍一停顿，给老板娘一点消化信息的时间，才又接着说。
“我们见到那孩子时，他已经昏过去了，但是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手掌印，所以我才猜测，您家中已故亲眷，不止一人。”
“我们会让那孩子上门赔礼致歉，重新摆供，但或许是需要你们协助，一起把这事了了。”
说完，老板娘陷入了沉思，见此情形，简易又接上一句：“那孩子状态并不乐观，已有了些死气，姐，你帮帮忙吧？”
但老板娘仍是无动于衷，可她的泪水，却开始失去控制般的滴落下来。
老板此时正好端着两碗面走来，一看这情况，迅速放下面条，忙询问自己的妻子发生了什么。
可老板娘只是轻轻摇头，泣不成声。
简易和边婳在一边，尴尬地脚趾都要抠出两座城堡了。
桌上两碗面里的热气都要消散了，老板娘才哽咽地开口：“抱歉，只是突然想到了过世的父母和孩子，有些控制不住……”
“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存在。”
老板娘回握住自己丈夫的手，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后，老板应下了这件事。
老板招呼二人先吃面条，然后讲起了自家的往事。
原来，多年前他们一家五口外出，遭遇了车祸，父母当场去世，孩子经过抢救，却也还是遗憾离世。
那场意外，几乎掏空了夫妻二人的积蓄，两人盘算过后，就在这里开了家小面馆，每年都会按时祭奠家人。
老板与老板娘知道事情紧急，最终还是闭门关店，以配合边婳和简易二人。
边婳和简易说要先去买些东西，和老板约好了汇合的时间后，就再次赶往城郊的丧葬一条街了。
途中，还联系了方知语，拿到了宗烨的八字。
还是那间铺子，还是那位老爷子。
“哟？又来啦！”老爷子见到二人，微笑说道：“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不嘛！”简易是真觉得，太糟糕了！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没有半点喘息的空间。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多多历练，倒也不坏，这次需要什么呢？”老爷子哈哈一笑，眼神中似有向往。
“祭奠亡者所需要的东西来三份，再来两串花纸，一对纸扎童男童女，一只铜制小鼎。”
“得嘞。”
老爷子依旧是进入店铺后方，不一会，就像个哆啦A梦一样，掏出一堆东西来。
付过钱，又简单聊了几句，边婳和简易就先告辞了。
两人又奔赴市场，买了些瓜果凉菜，大米黄豆，就回到了面馆。
在老板夫妇的指引下，四人来到了下属县城的一个山头，边婳请老板夫妇帮忙摆上瓜果祭品，先说些好话。
而后，边婳在一旁拿出黄纸，上书裱文，大抵是以宗烨的八字为引，请亡故之人谅解其无理冒犯的行为。
摆放好祭品后，简易先是点燃蜡烛，踏步燃香，后又请老板夫妇也点燃香火，插在了坟前。
烟雾缭绕中，突然，一阵又一阵的寒风吹过，还飘起了小雨，险些吹灭了蜡烛。
简易见边婳还在书写裱文，快速掏出那只小鼎，将大米与黄豆倒入其中，置于坟前。
又将那两串花纸，分别插在坟包两侧，摆出一对纸扎童男童女后，严阵以待。
此时，边婳已拿着写好的裱文上前，“开始吧。”
“天清地明，以符为凭，以香为引，消怨除厄……今送童男童女……”
边婳手持裱文，待手中黄纸烧尽后，也上前点燃三炷香，而后插入装有大米和黄豆的小鼎中。
此时那时不时刮起的寒风，已有些许减弱，边婳继续说道：“还请两位继续上前，继续烧去元宝与纸人。”
老板夫妇触景伤情，但仍是抹着泪水，上前帮忙。待所有祭品燃烧完毕后，风停雨歇。
老板夫妇来到亲人坟前，一时不愿离去，边婳和简易便先回到车上。
没一会，方知语就打来电话，说宗烨醒了，但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惊魂未定，不是什么大问题，看好他，别让他把红绳摘了就行。”听闻人已醒来，边婳和简易都放松不少，只简单交代了一句。
等将老板夫妇送回面馆，又留下了联系方式后，两人迅速驱车前往宗烨家中。
简易燃了一张安神符，辅以清心铃，宗烨便慢慢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状态已无异常。
看见家人的那一瞬间，宗烨“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此时，大家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那晚在陈家，宗烨与方知语有了些许不愉快后，便跑出了门。又因为晚上闹脾气，没吃饱，打车到半路时竟突然想吃点东西。
于是宗烨就中途下车，随便找了家面馆吃面，吃完后，想找个厕所，经老板指引，他便从面馆侧门出去了。
要走回大路方向时，宗烨看到面馆侧门边上的的祭品，又想到了晚上的不愉快，便一脚踢翻了那些祭品，而后扬长而去。
到家后不久，宗烨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似乎是被带到了一个黑色的牢笼里，三两个人围着他拍打，他如何也挣脱不了。
这作死的行为，边婳和简易也是无话可说。
最后，两人给宗烨的家人留下面馆老板的联系方式，交代他们，务必尽快带宗烨去祭拜道歉，然后就离开了。
“不给点意见，让他好的快点？”
“受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