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踢开。
林泊面无表情的走出屋子，脸侧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紧紧地扯着手中的东西。那东西极重，就这么被他扯着，一点一点的进入走廊。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墙壁上斑驳的光影在他眼前晃荡，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林泊用力的将其甩在面前，看着那出气多进气少的租户，抹掉自己唇边的血渍，冷漠道:“把你的同伴叫出来。”
租户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不是自己的了，他生无可恋的看着天花板，身体处处都传来了钻心似的疼痛。
当人好难。
他有点怀疑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出房间，就让这个人自己出来不行吗？他非要蹦出来是干什么呢？乖乖的睡自己的觉不好吗？
想起刚才那堪称为单方面的暴揍，他就要连指尖都动不了了，绝望的阖上了双眼。
“把你的同伴叫出来！”林泊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抬起脚，直接踩上这个人的脚踝，用力的向外碾压。
“哦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租户疼的身体跟着扭动，臀肌猛烈的抽筋，面容都狰狞了，奈何身体也过于难受他连坐起来都做不到，只能大喊，“等一下等一下！”
林泊这才停下力气，只是那双球鞋还没从对方脚踝上下来，“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他的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这空荡的走廊，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把我要的人交出来！”
租户躺在地上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他感觉自己的这条腿估计已经废了，没办法，太久没当人了，这进入人的身体还有些不习惯。
“这样，”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对着林泊眨眨眼，凄凄惨惨，“你把我杀了，我……”
“把你杀了，让你变成鬼来对付我，是吗？”林泊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很久不当人了，连控制身体都做不到了是吧？”
租户瞳孔地震。
哇丢！这么隐蔽的事情他是怎么发现的！
林泊轻哼一声，看了眼他额头上那个大包，没再说话。
他刚才在屋内和这个人打起来时，就发现有些不对，这个人操纵身体很奇怪，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和他的身体不熟悉一样。
林泊觉得他自己都有够菜了，结果和这个人打架，居然连藤蔓都没叫出来，靠自己都能打赢，这也太神奇了。
结果这个人眼看要打不赢了，立刻转身就要逃，冲着墙壁就撞，成功把自己撞晕。
林泊在震惊之余不忘乘胜追击，一举将其拿下。
估计就是还以为自己是鬼，还以为自己能随便穿墙呢。
“你死了多久了？”
林泊挑了挑眉，脚尖抵在他已经扭成了不太正常的小腿上，问道:“你这具身体，是它给你的？你，啊不，是你们，你们和它达成了什么交易？”
租户再次瞳孔地震，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林泊旁边看了一眼。
林泊背后突然就起了一股凉意，似乎有什么风从他后脖颈上吹过，吹的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反而隐晦的勾了勾唇角，继续道:“它只给了你们这么一具身体，对吧？”
“我记得你们上一次，装作那些消防员来解救我们的时候，不是还可以化成实体吗？怎么和它合作之后，反而更局限了呢？”
租户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已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似乎在思考，这个男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你，你……”他用力的咽了口唾沫，“你怎么知道……”
“哦，”林泊笑了笑，弯下腰，那双茶棕色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恶意，“你的眼睛告诉我了一切。”
租户的脸肿成了猪头，眼眶下大片大片的青紫，嘴边还留着没擦掉的血渍，是说不出来的滑稽。
他用力的摇了摇头，撑着最后一口气直起身子，悲惨叫道:“不是我！我没说啊！老大我什么都没说！”
他的视线透过了林泊，直直的看向了他身后。
林泊动作一顿，脸上的笑逐渐淡了下去。
他直起身子，不动声色的垂下了眸子，手中已经握住了判官笔的笔柄，身上的气息也逐渐淡了些。
身后的凉意越来越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贴上了他的后背，连着后脑勺都变得冰凉。
林泊眸色一凌，手腕翻转，判官笔的笔尖在空中划出一条银色的线，毫不犹豫的刺向他身后的人。
他正欲转身，冷不丁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探出，如铁钳一般紧紧捏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直接捏住了他的脖颈，那突如其来的力量，让他的身子瞬间僵住，心脏也猛地一缩，动弹不得。
林泊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住了他的后背，耳尖也跟着一凉。一道带着点寒意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有点玩世不恭的意味。
“哟，哪里来的漂亮的小男孩，都敢欺负我的人了？”
随后，他耳朵尖一疼，那玩意儿贴紧了他的脖颈，抵住他的皮肤，像是恶魔在呢喃一般低声道:“你的父母没教过你，不要擅自跑到别人的家里来吗？”
林泊没说话，躺在地上的租户就像是见到了他的救世主一样，眼睛比灯泡还亮，一下子就来了力气，挣脱掉林泊的脚，捂着肚子往林泊身后跑，边跑还边喊:“老大，太棒了，我们成功抓住他了！”
林泊:“……”
他冷笑一声，“这个你们之间应该不包括你吧？”
租户脚步一顿，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笑得比刚才的林泊还张狂，“你就好好给我待着吧我会让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是抽筋剥皮之痛的嘿嘿嘿嘿嘿嘿。”
这笑的比反派还反派。
林泊还打算说什么，脖子上的那只手却突然又用了些力，附在他耳边的声音更加阴沉，“说说看吧，小男生，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们现在的姿势很奇怪，林泊拿着判官笔的那只手被身后的“人”牢牢的抓住，脖子也被掐住了。
它的力气很大，让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万幸，对方暂时对他这条小命没什么兴趣，反而更关注他说的那一切。
林泊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这个姿势可能不太好说话呢，”他翘了翘唇瓣，试探着有点小动作，“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反正他的时间也多。
身后的东西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竟然当真放松了手上的力气，“好啊，正好，你不是想看看我们吗？”
话音未落，眼前那本就不明亮的灯光更加黑暗，一瞬间就连气温也跟着下降了好几个度。
林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一道道身影，密密麻麻的围着他，无数双眼睛都在死死的盯着他。
紧接着，角落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某种邪恶的嘶吼。
青面獠牙的鬼从黑暗中缓缓飘出，它的双眼泛着幽绿的光，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
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抱着皮球，空洞的眼眶里流出血泪，对着他笑得稀奇，只是那满嘴的血渍怎么看都不正常。
几个披头散发的鬼飘了过来，它们的身体半透明，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它们的手干枯细长，指甲乌黑锋利，朝着他缓缓伸来，嘴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还我命来~”
“留下来，陪我玩吧~”
“桀桀桀……”
“咯咯咯……”
“嘿嘿嘿……”
林泊:……
不知为何，原本这个场景是应该害怕的，毕竟气氛都已经到这里了。可那稀奇百怪各不统一的笑声却听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真是好符合“鬼”的特性。
林泊嘴角抽了抽，直接忽略掉已经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的手，转过身去，目光直直的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那只男鬼。
只是这一眼，却让他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对方熟悉的面孔，思绪有一瞬间发散，难得恍惚，“白之寒？”
眼前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忽略掉身上的血迹，穿着简约的白色连帽卫衣和下身一条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的男人，看着就像个清纯男大一样的男人，不是白之寒，还能是谁？
只是眼前这人看着他的眼神极其陌生和冰冷，仿佛全然不认得他一般。
白之寒眯了眯眼睛，神色骤然警惕起来，“你认得我？”
“你也进来了？”林泊反问道:“我这是拉了多少人进来啊……”
白之寒:？
好像是他先问的。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没回答他问题的少年，又重复了一遍，“你认识我？”
林泊却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周围的声音。
已知这个副本是被他强行开启，这些玩家都是因为他才被毫无准备的强行拉进来的。
那么现在他已经见着了茜茜，周舟，凛烛，秦倏和眼前的白之寒。
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的玩家了吧？
连问两次都没回答，刚才那位缩在了旁边的租户凑到了白之寒身边，小心的看了眼他老大的神色，低声道:“他是不是耳朵不好？”
“你才耳朵不好。”林泊瞪着他。
租户:……
哎呀，怎么被听见了？
看着那租户有些心虚的表情，林泊“呵”了一声，抬头看向白之寒，坦坦荡荡，“不认识啊，我们这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租户下意识接嘴，“可你不是叫出了……”
林泊随口糊弄，“我猜的。”
在场所有鬼:“……”
这名字很大众吗？
林泊却不想多解释，他下意识的扫视过白之寒全身，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心中一惊。
白之寒现在的身份，似乎不是个人了。他是整个第四层的老大，那就说明，他如今的身份是——鬼。
是他来晚了，白之寒才死的吗？还是白之寒本来的身份就是鬼？
“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你刚才的话题了吧，大家都很感兴趣。”
“你知道些什么？”
林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已经变得无比冷静自若。
他淡定的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镇定道:“它让你为他所用，是吗？给了你很多好处，让你来配合它完成它的要求。”
这个它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主系统了。
白之寒不置可否，“继续。”
“其实我有个很冒昧的问题，”林泊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中的判官笔，随时都准备逃脱，“你是被谁杀的？也是那个通缉犯吗？”
一瞬间，走廊里变得无比安静。
问一只鬼他的死因，那确实是很冒昧的问题。
白之寒没说话，视线淡淡的注视着他，仿佛在审视着什么。他没动静，可周围的那些鬼们却已经受不了了。
一阵阴风吹过，原本昏暗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紧接着，身旁的房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瞬间弥漫了整条走廊。
他甚至能听见身旁那些鬼吞咽的声音，只等着随时扑上来将他分食干净。
见白之寒不说话，林泊喉头微动，再次说道:“不是，对吧？”
“我猜，你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在你的记忆里，你就只有成为鬼之后的记忆。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里的居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你的这些朋友，也就是这其他的鬼，也都不知道你是谁。”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鬼已经开始躁动不安，身上的气息都要遮不住了，白之寒才悠悠道:“猜得很准，或许和你合作，会更让我开心，不过嘛……”
他弯了弯眉毛，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的扫了眼对面的少年，心中对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个时间点，你不应该和我讨论这些。”
下一秒，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落在他身上，一瞬间就冲散了林泊的所有力气。
他瞳孔止不住的涣散，手中的判官笔直直的落在了地上，人也失去了力气，下意识的就要栽倒在地，眼看就要面朝下时，却落入了一个满是凉意的怀中。
意识消散之前，他听见了那清纯男大鬼魂版的最后一句话。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