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川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来过多少次临星城。
这座繁华的城市是南境六城当中最大的一座主城，其实白榆一行的最终目的地并不是这里。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桑屏山畔的静湖，湖心有座小岛，才是方宅所在之地。
只不过桑屏山距离无忧镇，如果算距离不过几十里，可要去却并不容易，主要是白榆并不想用蜉蝣步前往，一来霍云川的身体需要休养，二来，她也想去四处打探一下方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于是他们选择绕道临星城，因为临星城周边不过十里就有一处滨湖小镇，那里可以乘船直通湖心岛。
出发前白榆特意去了趟安阳家，问了安阳薇一个问题。
“方京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安阳家作为首富，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将这一众被害者的资料打探清楚。
可剑客方京安却是个例外，他没有门派，更没有师傅，也没有世家来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就是一个突然冒起的江湖剑客，有别于修仙门派三宗六派的修仙者，他的名气，更多是因为他的“穷”。
他为了赚钱，于是便帮人办事，什么报仇、讨债、打手、杀人，只要给钱他就干。
大多数的修仙者，尤其是剑修都是高高在上的，但他就如同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无视黑白的界限，也不讲究什么执剑是为了公义，活的混沌，却也清澈直接。
于是，他的名气便渐渐在江湖当中传开，大多数都是骂的，也有些自诩为了公义要去教训他的，可打不过他，反倒落败在他手中，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后来他因为名气大而被安阳家招揽，安阳家给的钱足够丰厚，方京安便不必接其他人的委托，专心给安阳家打工。
江湖总是后浪推前浪，他从此不在江湖上过多行走，于是再也没多少人记得他，起初还有几个想找他挑战的，慢慢的，也就没什么人再提起。
安阳家主虽然不擅长剑法，可他有很多办法能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绝世高手，尤其是方京安的生辰八字竟然跟安阳峻是一样的，同年同月同日生，大概用处也跟当初的安阳薇差不多。
于是，再提起这个人时，他已经是安阳家山楂林当中的一具白骨了。
“应该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霍云川的语气有些怅然，马车正平稳地走在通往临星城的官道上，路很平坦，车厢很宽敞，只是车轮偶尔颠簸有些晃荡，他靠在马车一角昏昏欲睡。
“你知道方京安？”
白榆正对着小方镜补胭脂，起得太早，出门太过匆忙，她总觉得妆容不够仔细，这会儿得了空闲便不疾不徐地开始补。
她转了半圈镜子，从镜子里望着霍云川，他看起来都快睡着了，硬撑着眼皮打起精神在跟她说话。
“没想到你这个年纪，竟然还知道三十年前的事？”
“听师尊说起过”，霍云川慢吞吞打了个呵欠，语气也黏糊糊的不那么清醒的样子，“有位师叔，当年败在过他的剑下。”
白榆不免想象起霍云川的那位师叔上门要教方京安做人的模样，大概就跟当初的霍云川差不多吧，“确实，你们玄天剑宗虽然也出过个别败类，但更多还是持剑板正的二愣子。”
边说还边不忘用眼神上下打量霍云川。
霍云川明显感觉到了白榆言语里的嘲讽：“你说谁？”
“谁出来认就是谁”，白榆才不接他的话，胭脂都抹好了，两颊泛着一点桃花般粉嫩娇艳的颜色，她笑嘻嘻地放下小镜，这会儿确实没什么事，妆都补差不多了，不如听霍云川讲点八卦旧闻。
“你到底讲不讲？不讲我要午睡去了。”
霍云川看她精神奕奕脸上分明没有半点睡意，反倒是自己困恹恹，听她带着好几个波浪号的尾音也没了什么要还嘴的脾气，学着她的语气拖长了语调：“讲~”
白榆对他黏糊糊的语调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她认识的是小哭包霍云川，跟外面传说中那个高冷强势说一不二的断水剑主就是两个人。
霍云川便慢吞吞的讲起了当初听师父当饭后消食笑话给他们讲过的那段故事。
他的师叔，如今玄天剑宗山上隐居的某位执剑长老，在年轻时确实是个板正的二愣子。
大概就跟现在的洛峰差不多吧。
三十年前，这位长老刚学成剑意，奉命下山历练，在北境的凛霜镇遇见了已经声名鹊起的方京安。方京安到凛霜镇是为了杀人的，他收了人一千两，要取凛霜镇福兴镖局总镖头的人头。
那时候方京安差不多已经是半个江湖的公敌了，只是他拿钱办事，也不能算是穷凶极恶的大魔头，不能群起而攻之，于是江湖中人就用江湖的规矩来解决。
怎么解决呢？
当然是比武决斗了。
奈何方京安剑法高强，手中的剑也是神兵利器，去挑战的一一落败，当时年少意气的执念长老也参与其中，然后被打哭了回山的……
“没有人认识他的剑招，甚至也没有人认识他的剑？”白榆皱了皱眉，霍云川讲述的这段旧事听起来十分怪异。
“对。”
霍云川又打了个呵欠，他眯着眼看白榆，实在困得眼皮都在打架了，“现在我都有点怀疑，当年是不是你……”
“我真没见过”，白榆认真思索之后回答，这种离奇冒出来的高手，又没有任何来历，确实挺像她执念司弄出来的，她甚至一度都恍惚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把这人忘了。
“他身上如果有契约，死的时候我会有感应”，白榆最后是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如果方京安真是她的人，安阳峻是弄不死他的。
“也是……”，霍云川继续往下说，“师叔当时受了刺激，在山上闭关了十年，终于悟出了一套剑招，能克制方京安的剑法。可惜等他再下山时，方京安已经彻底销声匿迹了。”
不过这位执念长老心性豁达，不是那种纠结的人，找不到的对手也就不找了，至于这套剑招，他也并不吝啬，传给了后来的玄天剑宗弟子们，只要有天分的，他都愿意教。
“你也学过？”
“学过。”
“太好了，你快练一遍给我看看，说不定我能从剑招里看出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