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归还是有些好消息的。
杀人的是字灵并非顾砚本人，赵队长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语重心长叮嘱他别再往下写这个小说了，不然接下来谁又要死还说不定。
只是娱乐圈里没有秘密，尽管欧达茫的案子压消息压的厉害，还是有不少热衷于吃“人血馒头”的营销号开始四处造谣，同时，欧达茫的“认罪”朋友圈截图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铺满了望海市的社交网络。
因为发布时间恰好是他“死前”，大家都认为这是他良心发现，于是一股脑都奔去了顾砚的小说连载页面，经过比对发现果然是抄袭，于是群情激愤起来。
一张张调色盘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剖开了曾经沉默的抄袭闹剧。
“原来爆款剧是偷来的！”
“支持原作者维权！欧达茫滚出影视圈！”
“顾砚也太惨了吧，被抢了心血还被踩一脚……”
愤怒的评论淹没了热搜，连带着《无名》小说和《未生》的电子版阅读量暴涨三倍。
顾砚的微博粉丝从五万窜疯狂到一百万，私信后台里也无可避免塞满了支持与谩骂。有人心疼他“被资本做局”，也有人翻出他早年在网上愤世嫉俗的帖子，更有人说他在借着写文阴阳映射，骂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热闹的是那些向来习惯了踩低捧高的人们，纷纷主动凑上了这个热闹。
……
“顾老师，我们想翻拍《未生》，预算无上限！”
“您看《无名》的版权还在吗？我们想做正版改编……”
顾砚被迫把手机调成静音，缩在出租屋的角落抱着电脑不知所措。
他把所有的灯都关了，只有电脑屏幕亮着，他看着黑暗的轮廓里，机械地打开文档，一个字一个字把新写的章节删掉。
不能再继续了。
否则……
可电脑屏幕忽然快速闪烁起来，键盘自动敲击起来，一行新的文字缓缓浮现：“最后，要轮到你了。”
墨色的字迹中，隐约映出他电脑外壳上那两只粉色水钻蝴蝶的影子。
顾砚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将所有惊恐的叫声湮灭在掌心里。
-
入夜时分，霍云川跟白瑜正在大排档吃小龙虾。
或者说具体点，是白瑜吃霍云川剥好的小龙虾，他看着她吃。
赵队长突然打来了电话，白瑜很是不情愿的接了，她虽然不太开心，可也知道赵队长不会无缘无故大晚上追着打扰她。
除非有很重要的线索。
赵队长急切地说，顾砚失踪了。
与此同时，靳茗攥着手机，急匆匆跑进了刑侦支队的办公室：“我找到了一些东西……”
是网友从互联网的大片信息海洋当中扒出来的，都说互联网时代没有秘密，便是如此。
因为顾砚突然走红，他的微博账号也被扒了出来，甚至包括一年前那个与她互动很多的账号拥有者也没能幸免。
“他给我看了新写的故事，我很喜欢。”
“他一定会红。”
“生日送了他笔记本电脑做礼物，他的老旧台式机太影响打字速度了。”
那个叫“晚晚听晚风作伴”的账号，停更于一年之前，停更之前她发布了很多充满恋爱气息的碎碎念，相册里更全是顾砚的侧影，有他在书桌前写字的，有他喝咖啡时的样子，有他站在窗边眺望，阳光落在他发顶闪出暖融融的光。
看起来跟顾砚关系很亲密的人。
顾砚的评论区曾有零星读者提问“晚晚是谁”，他回了个害羞的表情，旁边加了一颗爱心。
“隋晚，一年前意外坠楼，当时经过调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赵队长从资料库里调出了当时经办的档案，顾砚当时不在家，隋晚一个人在家喝了很多酒，然后意外从阳台摔了下去。
可那真的只是意外吗？
深夜的大雪来的很是突兀。
一片白茫茫的当中，白瑜站在城市最高的写字楼顶端，金色光线从她掌中倾泻而出，迅速没入城市的各个角落。
霍云川看她闭目而立的从容模样，只静静在身后帮她撑起一把伞。
伞外也许狂风暴雨，可伞底却晴朗如春。
一滴雨都飘不进来。
“找到了”，白瑜突然睁开眼，手中无数金光迅速收束，汇聚成一线。
璟夜餐厅位于望海市繁华商业街当中最高的那一栋楼的顶楼。
这里主打的就是城市夜景视野，旋转餐厅的落地窗外，绚烂灯火如打翻的珠宝盒，车流在雨幕当中汇聚成织成光的河流。
顾砚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悬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好像曾经他跟隋晚曾经相约，如果他红了，赚到足够的钱了，就带她来这里约会，吃最昂贵的牛排。
可桌上的牛排已经冷透，刀叉的倒影在桌面上微微颤抖。
餐厅里舒缓的爵士乐突然卡壳，发出刺啦的杂音，顾砚的身体跟着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线拽了一下。
“顾砚，我在天台等你。”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声音，只有顾砚一个人听见了。
他合上电脑抱在怀里，站起身脚步机械地朝着外走去。
为了安全考虑，餐厅的观景天台搭了巨大的阳光房，可翻过消防通道还是能抵达另外一边开放的天台，当然，谁也不知道紧锁的消防通道到底是怎么被打开的。
风裹挟着寒意灌进来，吹得他单薄的衬衫紧贴后背。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亮了又灭，像只沉默的眼睛，注视着他一步步走向天台。
天台上的风卷碎雪打在脸上生疼，顾砚却无法控制自己，一步步走到天台边缘，眼前就是仿佛看不到地面的虚空。
他缓缓打开电脑放在旁边，屏幕亮起来的瞬间，空白文档当中，一行行字正迅速浮现出来：
“小说家站在天台边缘，雪落在他的睫毛上，融化成水，像永远擦不干的泪。他已经忘记了，他曾经杀死了她，用虚假的谎言和借口。”
“他们都死了，这一次，该轮到他了。”
“他终于红了。”
“他的故事写的很好看……”
“喜欢他……”
“可他为什么骗我，他骗了我！”
“他应该跳下去。”
“我在等你呀！”
顾砚的身体前倾，半个脚掌已经探出天台。屏幕上的文字还在疯长，带着血色般的猩红：
“我在等你呀！”
“跳下来，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你不想我吗？”
“你忘了是你杀了我吗？”
“顾砚，轮到你了……”
顾砚绝望地闭上眼，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天台前的虚空迈出那一步，他突然想起她坠楼前打来的那一通电话，他没有接。
“一切都要结束了。”
“够了！”
白瑜的声音穿透风声，她和霍云川几乎是同时冲上天台。
她手中短刀瞬间出鞘，瞬间劈向电脑前，那里突然浮现出半透明的轮廓，长发被风吹得狂舞，正是隋晚。
霍云川及时上前拽住了顾砚，巨大的下坠力让霍云川的身体险些被带下去，但他用手死死抓住天台边缘的栏杆，发力将他一把拖了上来。
顾砚倒在地上，已经昏了过去。
笔记本瞬间摔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那些自动生成的文字随着屏幕的碎裂，化作无数荧光碎片，在空中盘旋片刻，最终消散无踪。
“你杀的人已经够多了”，白瑜的短刀抵在残魂身前，刀身泛着金光，“够了，隋晚，已经够了。”
隋晚的残魂望着摔在地上的顾砚，眼中又有了泪光。
“他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白瑜顺着隋晚的目光看过去，“抄袭者的报应，他也不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