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跃三个月前在缅北边境消失，我们寻找至今都没消息，半个月前在一个犯罪现场找到了他的衣物，这一次……牺牲了很多军人。”
军装男子轻叹一口气，满眼不忍，又把手上的信封和一个箱子往前递了递，“除了体恤金，还有一些他生前的东西，我们都整理好了。”
李红梅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机械地接过装着抚恤金的信封和遗物箱，嘴唇嗫嚅却发不出声。
福宝眼眶泛红，强忍着泪，冲上前扶住母亲，看向军装男子，声音发颤却坚定：“你们说我爸牺牲了，是有人亲眼见他去世了？”
年纪稍长的军人满脸同情：“小姑娘，没亲眼见。可缅北边境太危险，他失踪三月，衣物又在犯罪现场，以往这种情况，几乎没有生还的。”
“没亲眼见就不能下定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爸肯定没事！他那么厉害，不会扔下我们！”福宝紧紧抱住李红梅。
几个军人无奈叹气，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家人一时不能接受很正常。
“大姐，东西您收好，节哀……”为首的军人放下东西和体恤金，看着一屋子的孤儿寡母，离开前还留下一床号码，“日后遇到困难，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等人走后，大门还没关上，李红梅就滑倒在地，内心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她呆呆的流了一会泪，突然起身发泄般的将刚刚送来的遗物推倒在地：“张跃，你说要回来工作，陪着我们娘几个的，你怎么敢走？怎么敢走啊！”
看着满地狼藉，作为大哥的张子阳率先冲上前，刚刚全程他都听着，此刻眼眶泛红，强忍着泪：“妈，爸没事的，你别怕，有我们在！你看……我坐轮椅都熬过来了，爸肯定也能。”
李红梅缓缓转过身，看到跟她差不多高的儿子，像是找到主心骨般，抱着他泣不成声：“你爸他……他怎么能丢下我们啊……”
“妈，爸爸答应回来一起看新房，肯定会回来，只是遇到困难，解决了就回家。”福宝走过去，拍着母亲的背安慰，“军人叔叔们不都说了，没人亲眼看到爸爸去世。”
老三张子君也上前两步拉住李红梅的手，奶声奶气：“妈，不哭。”
李红梅看着几个懂事的孩子，不禁发声大哭，年纪最小的张老三见此也没忍住，跟着他娘嚎啕起来。
张子阳眼睛通红，虽然没哭出声音，但也没停住哽咽。
或许是屋里的哭声太大，屋外慢慢围满一群人，公租房都是在学校工作的家庭，前前后后大多都认识，刚才有眼尖的看到几个军人过来，偷偷凑过去一听，便知道了来龙去脉。
见有人好奇，知道情况的便好心解释，这会儿也只敢偷偷交流，并没有人真正上来打断这家情绪激动的孤儿寡母。
福宝眼眶泛红，鼻子也酸的厉害，但家人这样她反倒先冷静下来。
她首先小跑过去将门关上，一个是隔绝众人八卦的眼神，一个也是怕哭声太大打扰到其他人。
其次拿出杯子给养母和兄弟一人倒了一杯灵泉水，等他们哭累了，便体贴的递过去：“妈，大哥，小弟，你们先喝杯水缓一缓。”
李红梅木木的接过杯子，或许是哭太久身体缺水，仰头一大口喝完，喝完脑子似乎也清明了几分，刚刚凶猛的情绪下去了一些。原本日子一切都在往好发展，大儿子的腿已经痊愈，房子全部造好，小儿子也能说会跳了，她还有了稳定的工作，怎会如此……
她原本计划和丈夫儿女们一起去新家暖房过大年，眼下出了这种事，也没了其他心思。
李老太那边，李红梅也一年左右没联系了，之前担心对方带着人上门找麻烦，她并没有将工作和住宿的地址透露给娘家。
现在家里没个男人在背后撑着，她更不敢回乡下了。
福宝见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也没有打扰，只在一旁乖巧陪着，时不时递上水杯或者擦脸的毛巾。
由于学校已经放假，李红梅不用去上班，这几日浑浑噩噩的，也没置办年货，到饭点就随便整些吃的，吃完就去床上躺着默默流泪。
这一躺，就躺到了腊月二十三。
住在公租房的外地同志大多都了回老家，还有一些本地人也都前往父母家，龙国人过年就讲究个热闹，街道上时不时就有人放鞭炮，只有福宝他们家，冷冷清清的。
或许是想到去年阖家欢乐的场景，李红梅又忍不住大哭出声，张老三年纪小，每次看到娘哭就跟着哭，张子阳沉默，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
福宝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突然跑到李红梅床前，一把将人拖了起来。
“妈！你看看，咱们一家现在各个身体健康，不愁吃不愁喝不愁住，是不是要好好过日子照顾好自己，等爸爸回来也好让他放心呀？您总不能把自己身子拖垮了吧……”
福宝小表情十分认真，语气也极其严肃，“如果你身体哭坏了，我们一家人可咋办？爸爸回来也会难过的！”
“要是……要是爸爸永远回不来了，那我们更加要照顾好身体，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才是呀！”福宝见李红梅眼睛眨了眨，神色似乎有些动容，她赶紧再接再厉道，“妈你想想，爸那么多年都在部队待着，也就逢年过节回来几次，我们几个不都把日子过得很好嘛！”
“我们就当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部队，暂时联系不上，所以先给我们寄了五百块钱的津贴，咱们一家人省吃俭用，绝对够的！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福宝说着，双眼亮晶晶的，给李红梅保证：“妈你放心，我也会想办法赚钱的！哥哥也是，他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也有出息，我们一家人未来会很好的，你要振作起来呀！”
张子阳也频频点头，他这些日子看着母亲频频哭，没了主意，这会听到福宝的话，感觉突然有了力量，他声音坚定：“妈，等我毕业，会赚大钱，也会照顾好你，你不要怕！”
李红梅恍惚的眼神缓缓聚了焦：“福宝，子阳……”
看着一双儿女四目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她心里一紧，想到自己这阵子的行为，既内疚又自责。
对呀，明明那么简单的道理，自己咋就拼命钻牛角尖呢？光顾着自己难过，把几个孩子都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