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青石板路上，冰棱在屋檐下折射出细碎的光。九点刚过，燕子踩着三寸高跟鞋，裹着月白色羊绒大衣，狐狸毛领随着步伐轻轻颤动，身旁大飞和韩伟杰一左一右，气场冷冽如霜。三人踏入瑞丰绸缎庄的刹那，铜铃叮咚作响，惊起了柜台上打盹的灰猫。
掌柜孙福闻声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瞬间发亮。他瞥见燕子腕间流转的翡翠镯子，耳垂上晃荡的珍珠耳钉，又扫过大飞腰间若隐若现的武装带，韩伟杰中山装下藏着的手枪轮廓，立刻小跑着迎上来，绸缎马褂的下摆扫过柜台边缘，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哎呦！这位小姐可是稀客！\"孙福的八字胡随着笑容抖动，露出镶金的门牙，\"小店今早刚到了苏州的云锦，那花色、那料子，整个冰城都找不出第二家！\"他殷勤地引着燕子往内堂走，经过货架时顺手扯下几匹绸缎，\"您瞧瞧这苏绣的双面鸳鸯，还有这杭缎的百子千孙图，都是老师傅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说着，孙福变戏法似的展开一匹月白色的软缎，上面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您看这料子，和您身上的大衣真是绝配！做成旗袍穿在身上，保管比画报上的明星还好看！\"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燕子的神色，眼角余光却时刻留意着两位保镖的动作，生怕说错一个字惹恼了这群贵客。
燕子指尖刚触到一匹湖绿色云锦，绸缎庄外突然传来皮靴重重踩踏石板的声响。夹杂着伪军呵斥路人的叫骂声，一声尖锐的女声刺破店内暖融融的空气：“孙福！死哪儿去了？”
刘孝文踩着黑色漆皮高跟鞋，踏进绸缎庄内，猩红呢子大衣下摆扫过货架，震得挂着的绸缎微微晃动。她扯下貂皮围巾，露出精心修饰的柳叶眉和涂得艳丽的红唇，冲着伙计尖声喊道：“孙福！再躲着不出来，信不信我拆了你这破铺子！”
两个伪军端着枪跟在身后，枪口随意摆动，吓得店内其他客人慌忙避让。当她正要抬脚往里间闯时，突然瞥见燕子正优雅地将银灰色织锦披在肩头，皓腕上一只冰种翡翠手镯泛着幽幽荧光，澄澈如春水，飘花似墨染，随着动作轻晃，撞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刘孝文的脚步骤然顿住，原本傲慢的眼神瞬间凝固。她死死盯着那只镯子，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涂着丹蔻的手指微微发颤。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姿态，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瘪了下去。
“哎呦！这是哪来的天仙妹妹！”刘孝文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肥厚的身躯几乎要贴上燕子，“瞧瞧这镯子，水头足得能掐出水！这飘花，比我那对镯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她伸手想去触碰，又在距离镯子半寸处怯生生地缩了回去，“妹妹这气质，戴上这镯子，说是宫里的格格都有人信！早知道妹妹要来，我该早些来候着，好向妹妹讨教讨教这眼力！”
她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燕子身上的羊绒大衣、狐狸毛领，眼神里满是羡慕，嘴上不停地夸赞：“妹妹这大衣料子，怕不是从新京来的？还有这发饰，衬得妹妹的脸蛋比年画娃娃还俏！”
燕子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眼尾碎钻如寒星闪烁，将银灰色织锦慢条斯理搭回臂弯。腕间翡翠镯子泛着冷幽光泽，与她眼底寒意相映：\"姐姐倒是真是有眼力。\"她指尖轻抚镯子飘花，声线冷冽如冰窖玉簪，\"我确实是从新京来的，办完事买些东西，耽搁几日便回。\"
这番漫不经心的姿态，却让刘孝文心头发紧，生怕错过这位千金小姐。绸缎庄内落针可闻，唯有大飞皮靴碾过木屑的细微声响，似无声的威慑。刘孝文赔着笑往前半步，猩红大衣蹭到对方羊绒衣角，又慌忙退开。
恰在此时，孙福弓着背小跑过来，绸缎马褂下摆剧烈晃动，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无暇顾及。他满脸堆笑，镶金的门牙格外醒目，先向燕子微微欠身，又转身指着刘孝文，语调刻意抬高：\"哎哟，这位是咱们城防王司令的太太，在冰城那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说罢又转向刘孝文，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太太，这位小姐是从新京来的贵客，您二位真是有缘！\"
得到身份加持的刘孝文立刻挺直脊背，涂着丹蔻的手指摩挲着貂皮围巾，嘴角勾起得意弧度。
燕子闻言笑意加深，她欠身行了个半礼，腕间翡翠镯子撞出清越声响：\"原来是王太太，妹妹失礼了。\"话音未落，她指尖无意识绕着羊绒大衣的狐狸毛领，语气透着恰到好处的亲昵与试探，\"我在这儿看完绸缎，正愁没好去处——这冰城早上九、十点的光景，姐姐可有什么好去处推荐？\"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余光却精准捕捉到刘孝文挺直的脊背。大飞和韩伟杰如两尊沉默的铁塔，一声不吭地站在两边。
刘孝文被这句\"姐姐\"哄得眉梢飞起，猩红指甲点着貂皮围巾，故意拖长尾音：\"妹妹这可问对人了！要说早上......\"她突然凑近，胭脂味混着香水直冲燕子鼻腔，\"秋林公司的面包坊刚出炉列巴，配上格瓦斯，那叫一个地道！再往江边走，太阳岛的冰雕这会儿还没化完，雕工精巧得能照出人影儿！\"
燕子眉眼弯弯，指尖轻点着镶钻手包：\"那就有劳姐姐了，陪我逛逛吧。\"她顿了顿，刻意压低声音又带着几分娇憨，\"但是说好了，一切花销妹妹来出——姐姐若是抢着付钱，可就是打我脸了。\"话音未落，已掏出张簇新的满洲中央银行券，随手递给身后的孙福。
刘孝文瞳孔骤缩，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纸币。这几个月王凯当上了城防司令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却从未见过如此出手阔绰的年轻女子。猩红指甲下意识摩挲着貂皮围巾，先前残存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绸缎庄外寒风卷着碎雪扑进来，她却觉得浑身燥热，恨不能立刻将这尊\"财神爷\"牢牢攥在手心。
\"哎呦我的好妹妹！\"刘孝文一把挽住燕子的胳膊，胭脂味几乎要将人呛住，\"跟姐姐客气什么！不过既然妹妹坚持，那姐姐就厚着脸皮沾光啦！\"她朝门口两个伪军使了个眼色，转头又换上谄媚的笑，\"咱们先去秋林公司，那儿新到的法国香水，保准衬得起妹妹的气质！\"
街道上行人匆匆避让，刘孝文故意将燕子往路中央带，恨不得全冰城的人都瞧见她与新京贵小姐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