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砸在春城省委大楼的玻璃上,密密一片。十一点,整栋楼只剩三层灯仍亮着,映得半个院子冷白刺眼。
李一凡站在走廊尽头,望着雨幕里的昏黄路灯,像在计算什么。几分钟后,他抬手,推开省委常委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只坐了六个人,全是他点名留下的关键骨干。
省委秘书长 张问天,表情一贯沉稳。
省政法委副书记、兼扫黑办主任 杜江,眼神避了避李一凡。
省公安厅厅长、新上任、从外省空降的 霍景澜,正笔挺坐着,看似从容但呼吸略快。
省纪委副书记 冯立航,目光锐利。
省委督查室负责人 周岚。
以及新华社驻滇省分社社长 林允儿。
六人表情各异,但空气里只有一种味道——暴风雨前的紧绷。
李一凡在主位坐下。他没说开场白,只把一叠文件丢在桌子中央,声音沉到极点。
“这个案子,被压了八年。压在你们这些部门的档案柜里,压在死人骨头下面。”
杜江脸色当场白了一分:“书记,这个……这案子牵涉面太广,当年确实有客观困难。”
李一凡盯着他,像一把刀斜着划过去。
“客观困难?还是主观不敢?”
空气瞬间凝固。谁都不敢接话。
文件上写着六个字——
‘绿藤·中缅电诈铁案’。
这名字在整个滇省,如同炸雷。
八年前,一位省厅副处长追查跨境电信诈骗时突然“车祸身亡”;线人失踪;证物消失;涉案资金超过百亿;幕后窝点跨境分布。最终结论被定为交通意外、案件无涉黑恶。
但所有办案人都知道,那是一场巨大的掩盖。
李一凡看着众人,语气压得死低。
“中央督导组三天后抵达春城。他们点名要看绿藤案的‘复核进展’。我问你们一句——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没有人说话。雨点敲在窗子上,像敲在每个人胸口里。
李一凡抬起另一份文件。
“这份,是我下午接到的材料。公安系统内部提前泄密,绿藤旧案刚动一点风声,省内五个县的电诈窝点同时‘清空’。嫌疑人全部撤离。所有证物销毁。”
他目光陡然变得锋利:
“这叫有人在反侦查。说明什么?”
这次是霍景澜开口,语气干脆果决。
“说明省里有人在通风报信。并且,是公安系统内部的人。”
杜江的肩膀轻微动了一下。
李一凡轻敲桌面:“你说出了一半。另一半?”
林允儿轻声接上:
“说明幕后黑手……知道书记要动他们了。”
李一凡点头。
“没错。我们刚动一步,对方就撤三步。只说明一点——绿藤案比你们想象的更深。”
他突然站起,向前走了两步,语气压得像雷声:
“中央督导组来滇,不是看你们写材料。他们是要人、要证据、要链条、要结果。你们谁拿不出东西,谁就是中央要问责的人。”
杜江额头渗出汗。
李一凡忽然盯着他:
“杜江,你来。”
杜江一惊,站起来。
“绿藤案当年是谁负责的复审?”
杜江迟疑两秒。
“是……是我。”
“那为什么复审后结论是‘无黑恶、无金流、无链条’?”
杜江的嘴唇轻轻抖了一下:“当时有些情况,我们确实难以推进。很多线索……到了边界之外。”
“边界之外?”李一凡盯紧他,“你确定只是边界?”
杜江抬头,又垂下。
霍景澜突然接话:“书记,我已经让厅里把八年前的卷宗全部搬来,但发现部分档案不见了。”
李一凡一拍桌子。
“我说过,只要是省委书记要查的案子,全省没有哪个柜子能藏得住!”
雷霆之声震得每个人脊背一紧。
片刻后,冯立航开口:“书记,我觉得……绿藤案已经不是普通案件,它背后像是一个盘根错节的‘集团’。无论如何,纪委愿意配合所有调查。”
李一凡缓缓坐回椅子里,看向六个人,语气冷得像深夜的雨。
“从今天开始,绿藤案由省委直接指挥,成立专案组。你们六个,就是核心班底。”
杜江脸色又白了。
李一凡扫过他:“杜江,你别急着害怕。你如果真清白,我给你机会证明;如果你不清白,我也给你机会交代。两条命运,你自己选。”
杜江的手指明显颤了一下。
林允儿突然问:“书记,绿藤案要怎么突破第一刀?”
李一凡缓缓吐出一句:
“电诈链条。”
周岚一愣:“书记,绿藤案是八年前的案子,现在电诈已经外迁到缅北深处,怎么切?”
李一凡把另一份材料推过去。
“这是一组刚从广城传过来的数据。上个月,从云南走出去的诈骗窝点数量,比上一年增长了三倍。”
众人震惊。
“广东、东海、江浙多地的案件,都能溯源到滇省的县域。”
“也就是说,绿藤案没有死。它长出了新的枝条。”
李一凡的声音重了两分:
“我怀疑绿藤案的幕后力量没有解散,而是升级、扩散、壮大。”
“要破旧案,必须先断新链。”
霍景澜立即起身:“书记,我愿带队。公安厅会抽调最强行动队,今晚就开始。”
李一凡点头:“你带人盯三个点:昭南、临水、陇边。这三个地方,是电诈新的跳板。”
霍景澜应声。
冯立航则问:“书记,需要纪委这边做什么?”
李一凡目光如刀:
“你带人查三个干部。”
“昭南县副县长 梁守诚;临水县公安局长 孟援朝;陇边市跨境办主任 吴启程。他们三人,上个月都有异常资金流动。查,不要打招呼。”
冯立航立刻记录,眼神一亮。他知道这三个人不是小角色,这意味着——书记真的要动真格的。
林允儿这时轻声说:
“一凡,我感觉整个滇省的空气都开始紧了。”
李一凡转头,看着她:“怕吗?”
她反问:“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
两人对视一瞬,空气里像有电流闪过。
接着,李一凡收回眼神,淡淡开口:
“你们六个,今晚就开始行动。记住一句话。”
他把手放在桌面上,像按住一块巨石。
“绿藤案,是我们在滇省的第一场硬仗。要么我们把它翻出来,要么它把我们埋进去。”
“我不允许第二种发生。”
无人说话,但每个人都能感到——这一刻,整个滇省的政治风暴,真正拉开了帷幕。
李一凡起身,拿起外套。
“从现在开始,谁敢再说‘这是八年前的案子’,我就先处理谁。”
他走向门口,忽然回头,语气冷得像刀刃:
“天亮之前,我要第一批结果。”
门轻轻关上。
雨夜更深,楼内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变化。
三十分钟后,六辆车从省委大院同时驶出,雨水被车灯劈成两半。
滇省的黑夜,被一个名字重新点亮:
绿藤。
这一次,不会再被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