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死之前，姬月寒没说具体要怎么缝，李之罔没办法，只得按着缝补衣服的方法凑合着用。
其间姬月寒毫无知觉，仿佛木偶一般，对任何的刺痛都坦然受之。
过上半个时辰，李之罔抹把汗，打量眼“恢复原状”的姬月寒，不禁苦笑数声，对方竟然能够用这么粗鲁的方式断肢再续，当真不是凡人。
“辛苦了...”姬月寒醒转过来，看眼自己，道谢一声，然后站起来，“看来世道真是变了，一向不受干扰的空天之都都变得如此诡异。”
“齐暮，她在芥灵之都会受影响吗？”
“应该是不会的，我也不太清楚。”姬月寒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你看，这大门毫无变化，与我千年之前来时一样，里面的芥灵之都应该也没甚变化。”
李之罔闻言，轻松下来，笑道，“不枉费了这么多功夫，齐暮安全了，我也能坦然面对接下来的事了。”
姬月寒点点头，“这就是我说你必须要承担起杀死虞美人的责任来的原因。即便中途没有遇到那些诡异之物，将她送进去也需要耗费我不少力气，而今已只能仰仗于你了。”
“会的。”李之罔站起身来，走向船头，“姬兄你就先休息，我来操控宝船。”
说罢，他再看眼紧闭的大门，便控制宝船转头，踏上回去的路。
这时候，两人都没有太多的心思说话，只想着能早点赶回止风，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不知为何，李之罔感觉回去的路比之前要顺畅许多，明明船速都是一样的，莫非这就是归心似箭？
“之罔，你停一下。”姬月寒一直在把玩自己不知何时变为暗金色的长发，忽得道。
李之罔将船给停下，问道，“姬兄，怎么了？”
“感觉无根河好像正在涨水？”姬月寒说着，已踱步到船边将手伸到河中。不一会儿抬起来道，“得快些走了，水势正在加剧。”
李之罔没有多想，当即再次发动宝船。
可出乎二人的预料，又走上一段，不但河床猛烈上涨，就连天空也开始下起下雨来，一切都表明回去的路不会那么轻松。
“怪事，当真怪事...”姬月寒敲打着甲板奇怪不已，“前面无根河异变，乃是钻进去了诡异之物，而今我早已收拾干净，为何还会这般，莫非还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
“我们只管回去就是。”李之罔说出自己的看法，“河床上涨刚好让我们回去的更快，以姬兄现在的状态，没必要再钻进去看一趟。”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只是...我怕还有其他状况，总觉着不安生。”姬月寒说着，伸出手来，接下几递雨水，忽得面色大改，惊道，“之罔，你看！”
李之罔看过去，发现这所谓的雨竟然是由许多细微的白色蛆虫构成，正在他手心蠕动不已。
二人都未打伞，前面已不知淋了多少雨，顿时皆感觉恶心得要命，恨不得直接把身上衣物全给脱掉。
姬月寒苦笑着拿出伞来，叹道，“这等场面，一般都是灾厄的前兆，我感觉回去的路也不轻松了。”
李之罔却有些担忧起齐暮来，问道，“无根河的异变会影响到芥灵之都吗？”
“不好说。”姬月寒耸耸肩，无谓道，“即便能影响到，我们也没办法，毕竟她已经进去了，还是管好我们自己为好。”
“这...”
李之罔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境地，更担心齐暮，听了姬月寒的话，一颗心顿时安生不起来。
想上阵，他猛得转动宝船方向，往回开去。
姬月寒自然明白他的所想，但只是撇撇嘴，并没有多说。
此时河床愈发上涨，雨势也如泼天般盖下，满目所见尽是不断滚下的细微蛆虫，渗人害命。
再行上一段，根本看不清四周，夜与雨已掩盖掉一切。
“我们回不去了！”姬月寒要冷静许多，见此喊道，“现在水势愈发得大，宝船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速度，你这便是逆水行舟，徒劳而已！”
“那更加得去看了！”
李之罔吼道。
局面变成现在这般，他必须要亲眼见到大门没有被毁，心中才会有所安定，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那不在考虑之类。
姬月寒恼怒不已，吼道，“我现在重伤在身，你再胡来，没有人能保得下我俩！”
李之罔理智稍微回来些，但仍是说道，“我只是去看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那就等天气好些，我到时候陪你一起过来！”
“不行。”李之罔摇头道，“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我也必须得去看看，而且必须是现在。”
“你...为什么要这么任性呢？”姬月寒说着，声音骤得低沉下去，“我...要被你害惨了...”
李之罔以为这是他答应的说辞，没有再说下去，只专心操控宝船，想着快一点赶回大门附近。
过上一会儿，他发现姬月寒一直没有动静，回身看去，发现对方竟然躺倒在地，身子抽搐不停。
李之罔被吓了一跳，赶忙将宝船停住，过去将姬月寒给抱起。
“姬兄，你醒醒！”
姬月寒勉强睁开眼来，神色痛苦道，“疼，好疼...”
“哪儿，姬兄，我帮你看看！”
姬月寒几乎都动不了，手刚抬起来就无力地垂下，只剩下如野兽般的喘息。
李之罔没办法，只能将他衣袍给解开，这才看见，在姬月寒此前断臂断脚的缝合处爬满了那些白色的蛆虫，正在伤口上死命蚕食，企图钻入他的体内。
“姬兄，你...还好吗？”李之罔感觉到一阵恶心，同时痛心不已，抱住他道，“我再也不胡闹了，我们这就回去。”
“去吧...”姬月寒睁开眼来，勉强笑道，“我死不了，而你需要一个安心的理由，这次...我就奉陪到底了。”
李之罔顿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为好，不见到大门，他就始终无法安心，但若执意往前，姬月寒的身体绝对会受到某种不可言说的损伤。
他刚想开口，决意等无根河恢复安稳了再来一探究竟，忽得一个浪头打来，将他和姬月寒都打飞到船尾去。
李之罔被什么东西给撞到，不由痛呼一声。他不管自己，将背上的物件扔开，随即去看姬月寒，发现对方唯一的一条好腿竟被砸得粉碎。
李之罔顿时呆住不动，不是因为姬月寒呻吟的惨状，而是那些从河中飞出的物件。他的眼睛并没有瞎，清楚得认出来，这些东西出自一物，上面有某种不知名的浮雕，而这与他在芥灵之都大门上看见的一模一样。
难道，大门已经在异变下被摧毁？
“姬兄，对不起，但我必须得去看一看。”
李之罔将昏迷中的姬月寒背到身上，又用布条绑紧，回到船头，再次操控宝船逆流而上。
但无根河已愈发得凶暴，船速比起最开始慢上许多，他操纵一会儿就已心神疲惫，直感觉灵力如沙般从手心溜走。
忽得，他发觉浑身一松，操纵宝船带来的压力为之一轻。
“唉，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要躺多少年了。”
却是姬月寒清醒过来，帮忙将灵力渡到他体内，缓解了一大部分的压力。
“谢谢，姬兄...”
“快走吧。”姬月寒叹口气，精神却比之前要好上那么一些，“我刚才也看见了大门的碎片，齐暮说不定真遭遇到了什么危险。”
李之罔点点头，不再多说，将全心身都集中到控制宝船这一事项上来。
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俩终于来到大门之前的位置，可大门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些微的残垣还挺立着。
“姬兄，你能给我说说，这代表芥灵之都发生了什么吗？”
姬月寒自然看见了眼前的景象，面色严肃道，“芥灵之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并不与四方洲接壤，这道大门既是连接两处的通道，同时也是隔绝两方的屏障，唯有拥有船票者方可以来往两处。而今大门破去，便意味着芥灵之都已与四方洲相连，甚至在不断地靠近，至少，这场雨已经下到了芥灵之都里面。”
“那结局会是什么？”
“四方洲太大，芥灵之都又太小，若撞到一起，则只有芥灵之都毁灭这一个结局。至于齐暮会怎样，我很抱歉，应该会与其他的芥灵一样，不复...存在。”
李之罔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不可能的...姬兄，你在骗我对吧...我才刚把齐暮给送进去，她怎么会有事...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她不会死，她不会有事的...”
“如果我们晚来一点就好了...”姬月寒竟也生出了悔恨的心思，“只要晚来那么一步，看见现在的异象，自然不会把齐暮给送进去，可是，木已成舟。”
“老天非要耍我不成！”李之罔哀嚎着坐在地上，痛哭流涕，“我才刚以为她安全了，可是呢，只过去几个时辰，你就告诉我她的结局是这样？！”
“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