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骗你……祁宴，你是我弟弟……只是我弟弟……我没有那么高尚，愿意为了你困在那个小镇子里……”
沈迟掰开紧扣着他腰的手，语气平淡的开口，并不为祁宴可怜的样子所打动。
“爸妈说，养我到十八岁……我年纪到了，自然就走了，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
“我的手上，有我攒了十八年的钱，那笔钱，足够我转学到更好的学校。你知道的……爸妈不想离开那个小镇子，你是他们的儿子，你也不会离开。而我，恰恰想走……”
“所以，我很烦你。”
祁宴站在沈迟身后，看着他哥决绝的背影，只觉心上破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呼的往里灌，艳阳高照的天气，仍是冷的。
“哥，你觉得我是累赘吗……”
“哥……”
祁宴一米八几的个子，生的高大，可这一刻，他的脊背是弯的，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努力缩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寻找着那点微小的安全感。
“哥……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成为你的拖累了……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我不管你之前是因为什么离开我的，我已经重新找到你了，你就不能再离开我了，你烦我也好，我不会在和你分开了……哥，你别在扔下我了，没有你我会没命的，我真的会没命的……”
他们站在玄关处，祁宴微微颤抖的手指，缓缓攀上沈迟的手臂，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三年，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总是萦绕着他，他总会在某个恍惚间听见沈迟的声音，可回过神来时，面对他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和无尽的沉默。
他不能在和他哥分开了，他会死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祁宴处于暴躁之际，属于他哥的冷淡气息靠过来，将他温柔的环抱住，他一下子愣在原地，随机顺从的将头埋进沈迟的颈窝，贪恋的攫取他哥的温度，眼里涌动着小心翼翼的疯狂。
“阿宴，你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依赖我了，”沈迟拍拍祁宴的后背，声音轻的像在叹息，“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你的世界不应该围着我转。”
“你该去找一个人，谈一段甜甜的恋爱，或是约着你的朋友，去外面旅行，游玩，过一过属于少年人的日子。”
“你懂吗阿宴，不要总是缠着我，你的日子还很长，A大是个很好的大学，你好好上课，去看一看外面的风光。”
沈迟的这段话满是对未来的向往，可是这些计划里，偏偏把他自己排除在外，看似美好，却恰恰要了祁宴的命。
祁宴头搭在沈迟肩上发呆，沉默在两人之间游走。
他好像从他哥的哀叹中，品出了一些额外的情绪。
他不懂……
最终还是沈迟先受不了两人之间缄默的气氛，轻轻推开他上楼，到了楼梯上停下，对默默换鞋的祁宴说了句：“哥很久没吃过你做的面了，你给哥做一碗吧。”
祁晏做好了面，沈迟还没下来，就想偷偷溜进他哥房间看一眼，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沈迟曲起一条腿，后仰靠在床边，垂着眼皮抽烟。
祁晏不禁皱了皱眉。
他三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他哥的时候，他哥就是在抽烟。
抽的很凶。
在高中的破败教学楼上，他哥坐在几块破砖头上，背靠着长满青苔的墙，写得一手漂亮字的手夹着一根劣质烟。
烟雾缭绕间，他看见了他哥落拓又颓废的眼。
他哥在那一刻，格外陌生，又格外迷人。
“哥，你的胃空着，不要抽烟。”祁晏蹲在沈迟面前，看着那两根夹着烟的修长手指，喉结滚了滚，“哥，面好了，我们先去吃面。”
“快了。”沈迟又抽了一口，隔着一层轻飘飘的薄雾看他。
“哥，我也想抽一口……”祁晏哑着声音开口。
他还没抽过烟，但是他爱喝酒，那三年里，每次想沈迟了就喝酒，醉了他就能在梦里看见沈迟。
沈迟没拒绝，他把烟叼在嘴里，想另外拿一根给祁晏。
“哥，我抽你这根就好了。”
祁晏把烟从沈迟嘴里抽出来，夹在手里吸了一大口，浓浓的烟草味钻进肺里。
“咳咳咳咳……”
祁晏被呛得满脸通红，沈迟看着他，笑了一声，从他手里把烟抢回来按灭，抬手给祁晏顺顺背。
“小孩子，就不要学抽烟了。”
“哥，你才说的我是成年人了。”
沈迟站起身，踢了踢祁晏，“吃面，面坨了。”
祁晏仰着头，窗外的阳光晃进来，沈迟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湿气，祁晏想，他似乎眼花了，他看见沈迟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
俩人下楼，桌子上的面还冒着热气，翠绿的香菜和葱花星星点点的撒在上面，还有一个金黄的溏心蛋。
很简单的面，沈迟已经三年没吃过了。
他也会自己尝试做，可是做出来的东西，没有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祁晏给沈迟拉开椅子，把筷子递给他，“哥，快尝尝。”
“嗯。”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祁晏两手交叠趴在桌子上，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哥，好吃吗？”
“嗯。”
祁晏把自己那一碗也推到沈迟面前，“好吃就多吃一点，这还有，都给你。”
沈迟掀起眼帘看他一眼，“吃不下。”
“没事哥，你吃不下的我再吃，浪费可耻。”
沈迟将碗推回去，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面，“吃你的吧，吃完就回学校去。”
祁晏的眼色变得比夜还要沉郁些。
“哥，你收留收留我吧，我可以睡沙发，打地铺，你就当给自己招了个保姆，我像以前一样伺候你的起居。”
沈迟优雅的擦擦嘴，“不用了，带你回来就是想吃一碗你做的面，等下你就走。”
祁晏不说话。
他不赞同，但是不出声，只用那令人煎熬的眼神注视着，隐忍着。
“祁晏，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待会儿就回去，好好开始你的大学生活。”
“哥！”
祁晏不甘出声，拉住沈迟的手腕，用倔强又桀骜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