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灯，上楼的时候。发现除了二楼自己房间里亮着灯，三楼的灯也亮着。
犹疑了片刻，便想上去一探究竟。
三楼很多健身器材，她打量这些器材和一旁的冷兵器架，以及整个三楼空间设计，终于明白古先生在太平岛露营时，为何拿着树枝就能耍出一套像模像样的剑法。看来，他那些招式可不是花架子。
空旷的三楼，因为夜深人静，更加静谧。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她循着光亮，靠近三楼边沿的一间透着彩色灯光的房间。
房门虚掩，甫一靠近，便闻见室内馥郁兰香。
这是一个露天花房，透明宽敞的玻璃墙上挂着眩目的彩灯，此时如精灵般闪闪烁烁，忽明忽暗。后半截整整齐齐摆满特色花草。两排花架子上清一色的月兰盆栽。还有许多吊篮里悬着葱郁兰草。
前端有直立酒柜，旁边是书柜，中间两张轻便式沙发躺椅，边上有一张竹织高脚小圆桌，上面放着一只酒杯，红酒瓶下去一半了。
此时，他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不知在想什么。“即然来了，就进来坐一会儿。”
她吓一大跳，心虚道：“我就好奇看看，不打扰吗。”
他坐起身，倒了一点红酒给她。“喝点。”
她走过去，坐在旁边椅上。看着那酒有些犹疑。
见她迟迟不接，便道：“喝点酒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去想。”
九月接下这杯酒，“不想是不可能的。我连累到普世集团，董事长有没有向你问责？”
“有啊。”他重新躺下，双手交叉放在身上，目光在透明房顶上看雨落在上面，水迹一层层漾开。
九月惨然一笑，“那你们后悔跟我合作吗？”
“董事长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尚云露出苦涩且短暂的笑容。早知她会遭受如此大的屈辱，当初就该同意木信将她纳入普世集团，也许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而文化训练团队现在一定能进行得更顺畅。
九月听到他这句话，沉默半晌。
“我这两天会将整个方案发给你。你们斟酌参考，毕竟都是未经实践过的想法。普世人才济济，我相信，就算没有我的参与，这个方案一样能执行得很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今天被舆论扎得千疮百孔的心，像泡在盐水里，疼得她差点哽咽。
她仰头喝了这杯红酒，故作洒脱。
拿过酒瓶，她自顾自的斟酒，说道：“如果没有这层合作的关系，联系可能就更少了。”
尚云转头看着她，目光清湛却透着疼痛，只是沉默不语。
九月朝他举起酒杯示意，笑容略带凄凉：“一直没机会说，我很高兴认识你。”她又一口气灌了下去。
很高兴认识你。仅此而已。再进一步就逾矩了。
以前不知道他情有所属，既然今日知道了，她也不能装糊涂。
对于之前他刻意保持距离，现在她全明白了。
空气静谧了。九月讨厌此时这样的气氛。她希望他能说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
然而，尚云没说话，却坐了起来，不动声色的拿走酒瓶。
她笑了笑，自己出言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推出个人品牌项目吗？”
“为什么？”尚云回应她。
“这个灵感从蝴蝶效应中来。你应该听说过，一只蝴蝶偶尔扇动翅膀，引起了一场龙卷风。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个逻辑是通的。”
“嗯，说来听听。”
九月手肘撑在竹织圆桌上，手撑托着脑袋：“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人的力量很小。但如果人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并且做到极致，他所专注的产品和修养一定能深刻影响身边一到两个人。这被影响的两个人也会像第一个人那样，把力所能及的事做到极致，又各自再去深刻影响一到两个人。就像复利效应，如此发展，世界终会改变。”
“听起来很有道理。”尚云听得认真，赞同道。
“所以，虽然蝴蝶没想过要改变世界，但它真的改变了世界。人类只需脚踏实地，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攻一个方向，打造自己的绝对优势，变成‘极光灯’那样的模式，会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她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一丝忧虑：“但是充满极光灯的世界，也很危险。凡事发展到一定强度必定伴随着毁灭，恶念的产生。在塑造个人品牌的过程中，必须注重个人内在修养。当一个人旨在粹炼出最璀璨的自己，品德端正，本自具足，不会向外界生出过多的欲望，一切世俗成就，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世界与我，皆大欢喜。”
尚云很是叹服。“虽然有些理想主义，但这个项目一定会成为现实，它值得被投入。”
“你就是极光灯啊。”九月突然说道，目光很真诚。有内在修养，还有外在能力，有巨大世俗成就，还能如此清醒处世。世间少有。“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尚云心口怦怦失律，不仅是因为她这两句诗，还有她对这个世界深刻见解，对项目有全力以赴的决心，同时有清醒的前瞻性，就像敢承认自己的宝物举世无双，也敢向众公布宝物不为人知的缺陷，并提前找到弥补方案。
恍惚间，他觉得四年前的九月又回来了，就在他跟前。
除了九月，还有谁能具有这样的胆识魄力、缜密周全？
她一回来就彻底击碎了他的伪装，击碎了冰封的距离。他太思念那个有共同回忆、共同感受、同甘共苦、灵魂交缠贯穿整个生命的九月。
空气又凝固起来。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深情望着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的场合，那两句诗实在不该脱口而出。
于是站起来想回去，喝了点酒脚步虚浮，她赶紧撑住竹织桌子，但桌子无法承重向旁倾斜。尚云眼疾手快起身扶住她，她站稳了，他的手没有立即松开。
她目如惊鹿抬眼望了望他，这一望就掉入了他的目光灼热的温柔网里。
九月头脑很清醒，很想叫停，可她竟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他的唇印在她柔软带着红酒香味的唇上，由浅及深。这个长长的吻在结束时，谁也不想出声打破这份美好。她虚软偎在他怀里，恢复了一点气力，九月轻轻推开他，慌张下楼了。
回到房间，入眼是墙上那几幅画，她心虚低下头，再也不敢望那些画作，仿佛它们就是岑姨口中的女主人——的化身。
楼上，尚云木然站在那里，良久，无力坐在躺椅上。
他终究还是没能克制住感情，踏出了这一步。前面所做的布局，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