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章 孤城血志
太原城的上空，阴云如墨，沉甸甸地压着，仿佛整个苍穹都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随时都会倾塌下来，将这座饱经战火洗礼的城市彻底吞噬。浓厚的云层如同一头头狰狞的巨兽，在天空中翻滚涌动，那巨大的阴影，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狂风在大街小巷中呼啸穿梭，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响，似是为这座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城市奏响哀歌。风中裹挟着细碎的沙石，打在脸上生疼，更添几分肃杀与悲凉。
李昂与慕容晨阳并肩穿梭在城中，进行着艰难的巡视。每迈出一步，都似有千钧之重，踏在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上，他们的心也随之愈发沉重。脚下的道路布满了裂痕与坑洼，那是战争留下的伤痕，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城市所遭受的苦难。
他们路过受伤士兵的临时营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伤口化脓溃烂混合着血腥与腐臭的味道。士兵们或躺在简陋的担架上，身体因伤痛而剧烈地抽搐着，每一下颤动都仿佛在撕扯着他们脆弱的神经；或相互搀扶着，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脚步踉跄，却依旧努力挺直脊梁。他们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像一片片破碎的旗帜，沾满了干涸的血迹，不少伤口还在渗着血水，在寒风中凝结成暗红色的痂，却因缺医少药，只能任由其恶化。
可即便如此，当看到李昂和慕容晨阳，他们原本黯淡的眼中瞬间燃起光芒，那光芒中透着坚毅与不屈。他们强撑着，有的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力不从心，只能微微抬起头，齐声高呼：“盟主！慕容姑娘！”那声音，虽因伤痛而略显虚弱，却饱含着无尽的敬重与坚定。这声音，仿佛是他们在绝境中发出的不屈呐喊，尽管微弱，却有着穿透阴霾的力量，在这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李昂心中一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他的心。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眶泛红，赶忙快步上前，双手虚按，声音颤抖地说道：“快坐下休息，别乱动，你们的伤可经不起折腾。”他蹲下身子，轻轻握住一位士兵的手，那手上满是伤口和老茧，他看着士兵的眼睛，自责与心疼溢于言表，“我作为盟主，到底给大家带来了什么？为何让你们遭受如此苦难？”
慕容晨阳也红着眼眶，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穿梭在士兵中间，轻轻握住他们的手，给予他们温暖与鼓励。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轻声安慰：“大家好好养伤，太原城还需要你们。”她看着这些受伤的士兵，眼神中满是不忍与敬佩，“这些勇敢的战士，他们本应在和平中生活，却因战争陷入这般境地。”
江湖人士们虽穿着各异，却都同仇敌忾。见二人走来，他们纷纷抱拳，动作干脆利落，高声喊道：“盟主！慕容姑娘！”他们手中或是自制武器，或是从金兵手中缴获的兵器，在黯淡的天色下闪烁着冷光。这些江湖豪杰，脸上带着疲惫与坚毅，来自五湖四海，本是为了各自的江湖恩怨或逍遥自在，却在太原城危难之际，齐聚于此，为守护这座陌生的城市而战。
李昂一一回礼，目光中满是感激，他双手抱拳，用力地挥动着，大声说道：“各位江湖豪杰，太原城能有你们相助，是全城百姓之幸，大家赶紧坐下歇歇。”他看着这些江湖人士，心中感慨万千，眉头紧锁，“若不是这些义士，太原城怕是早已沦陷。可我又该如何带领大家走出这绝境？”
慕容晨阳微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在这阴霾的氛围中，如同一缕微弱却温暖的阳光，给众人带来一丝慰藉。但在她心中，却也满是忧虑，她微微咬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担忧，“不知这场战争何时才能结束，这些英雄们又将何去何从？”
城中居民组成的民兵队伍同样令人动容。头发花白的老者，本该安享晚年，此时却紧握着棍棒，那双手因年迈而布满青筋，关节处肿得老高，却依然紧紧地攥着，仿佛那是他守护家园最后的依靠。他佝偻着背，恭敬地唤道：“盟主！慕容姑娘！”年轻的妇人，眼神决然，紧紧咬着牙，手中紧握着菜刀，那菜刀本是平日里用来操持家务，此刻却成为了她保卫家园的武器。她跟着高呼：“盟主！慕容姑娘！”声音中带着决绝。孩子们虽被安置在相对安全处，却也懂事地跟着大声叫：“盟主！慕容姐姐！”他们的声音清脆，却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坚定与决然，小脸上满是严肃与认真。
李昂看着他们，心中感动不已，眼眶再次湿润，他抬起手，用力地挥了挥，大声说道：“大家都别拘礼，快找地方坐下，咱们齐心协力守好太原城。”他看着这些普通百姓，心中既感动又担忧，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百姓们如此信任我，可太原城的局势如此危急，我真的能守护好他们吗？”
慕容晨阳则关切地询问着居民们的情况，她走到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身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眼神温柔而坚定，说道：“为了孩子，咱们一定能守住。”母亲眼中闪过一丝泪花，她用力地点点头，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要为孩子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慕容晨阳看着这对母子，心中暗暗发誓，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些无辜的百姓陷入更深的苦难。”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施粥处。看着那锅几乎见不到米粒的稀粥，清汤寡水，能照出人影，李昂和慕容晨阳心中满是不忍。负责施粥的老人，脸上写满了沧桑与疲惫，深深地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无奈地说道：“盟主，慕容姑娘，实在是没粮食了，这已经是能凑出来的全部。”老人的眼神中透着绝望，他的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排队领粥的众人，眼中虽有饥饿，却无丝毫抱怨。一位受伤士兵，他的一条腿缠着破布，血迹已经渗透出来，他拄着一根木棍，端起稀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大声说道：“能有口热乎的就够，咱有力气接着跟金兵拼！”说完，他将稀粥一饮而尽，把碗重重地一放。周围人纷纷响应，齐声高呼：“拼了！拼了！”那声音响彻四周，满是视死如归的豪迈。他们握紧手中的武器，脸上带着决然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赴战场，与金兵决一死战。这声音，仿佛要冲破这压抑的阴霾，向世人宣告太原城军民不屈的意志。
李昂听着这声声呼喊，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既为大家的坚定所感动，又深知局势的严峻，他低下头，眉头紧锁，“大家如此信任我，可我真的能为他们找到生机吗？出城谈判，又有几分胜算？”
慕容晨阳看着李昂，她明白他心中的挣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别太为难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紧紧地盯着李昂，“谈判凶险万分，我怎能放心让他独自前往？”
这时，一位身形瘦弱的少年注意到了李昂和慕容晨阳。少年面色蜡黄，显然已多日未饱食，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韧。他双手捧着那碗稀粥，小心翼翼地走到李昂面前，仰起头，眼神中满是真诚与敬意，声音稚嫩却坚定地说道：“盟主，您为了咱们太原城日夜操劳，这粥您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带领我们抵抗金兵。”
李昂看着少年，心中一阵酸楚，眼眶不禁再次湿润。他蹲下身子，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声音温和而坚定，说道：“孩子，谢谢你。但你看大家都在挨饿，都需要这粥补充体力去战斗，盟主不能吃。咱们一起坚持，等击退了金兵，大家都能吃饱饭。”李昂看着少年，眼中满是心疼与欣慰，“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却要在这战火中受苦。”
慕容晨阳也蹲下身子，温柔地对少年说：“弟弟，你吃，你吃饱了快快长大，以后就能更好地保护咱们太原城啦。”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端起粥，慢慢地喝了一口，仿佛这一口粥，能让他充满力量，喝完后，他还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期许。
巡视结束，李昂与慕容晨阳回到营帐。昏黄的烛火在狂风中摇曳不定，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在营帐内投下斑驳且阴森的影子。狂风拍打着营帐，发出“呼呼”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将这营帐掀翻。营帐内的一切都在颤抖，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未知而恐惧。
李昂呆坐在桌前，眼神空洞，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城中百姓和将士们受苦的模样，心中的自责如潮水般涌来。“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拯救这座城，拯救这些信任我的人？出城谈判，是否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最终只会让大家陷入更深的绝境？”
慕容晨阳心疼地走到他身旁，动作轻柔地为他倒了一杯水，轻轻放在桌上，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与心疼。她轻轻地抚摸着李昂的后背，试图缓解他内心的痛苦，轻声说道：“别太难过了，大家都已拼尽了全力，你为这座城付出的，已经够多够多了。”
李昂却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水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水洒了一桌。他满脸自责，泪水夺眶而出，声音颤抖且痛苦：“晨阳，我怎能不难过？太原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都是我的错啊！我身为盟主，本应护大家周全，可现在……百姓受苦，将士们伤亡惨重，我有何颜面面对他们！”他双手抱头，身体蜷缩着，仿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躲避这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慕容晨阳赶忙紧紧握住他的手，急切地说道：“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看看朝中，有王永恩那样的奸臣，为了一己私利，勾结外敌，陷害忠良，致使陈将军深陷牢狱，援军不至。这一切的根源，是朝廷的腐败和奸臣的作祟，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慕容晨阳的眼神坚定，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李昂的手，试图将力量传递给他，让他明白这并非他一人之过。
李昂抬起头，眼中满是痛苦与不甘，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仿佛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之中：“可我是这里的盟主，是大家的主心骨。即便朝中有奸臣，我也应该有办法应对，我本可以做得更好……”
慕容晨阳看着他，目光坚定而温柔，她轻轻拭去李昂脸上的泪水，说道：“你已经竭尽全力了。从战争爆发到现在，你日夜操劳，带领大家坚守城池，多少次身先士卒，与金兵浴血奋战。你所做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慕容晨阳的话，如同一束光照进了李昂黑暗的内心。
李昂微微点头，可思绪依旧深陷在痛苦的泥沼中无法自拔。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像是在对慕容晨阳倾诉，又似是在喃喃自语：“晨阳，太原城如今这般绝境，我作为盟主，实在是罪无可恕。眼睁睁看着大家受苦，我……”他的声音瞬间哽咽，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停顿片刻后，又继续说道，“金兵的攻势犹如汹涌恶浪，一波强过一波，城中粮草已然断绝，援军更是毫无希望，这座城，怕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仿佛已经看到了太原城的末日。
慕容晨阳再次紧紧握住他的手，试图将温暖传递给他，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李昂的手，仿佛要给他力量，让他振作起来。她看着李昂的眼睛，坚定地说道：“这绝非你一人之过，局势艰难至此，谁又能提前料到呢。”
李昂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且决绝，直直地看向慕容晨阳，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赴生死战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为了城中百姓，他愿意付出一切，他说道：“晨阳，我心意已决。若太原城当真无力回天，我绝不能让城中百姓与将士们白白牺牲。我打算亲自出城，与完颜洪律谈判，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为大家谋一条生路。”
慕容晨阳听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的嘴唇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不假思索地大声说道：“不行，这太危险了！完颜洪律那人心狠手辣，狡诈如狐，他怎会轻易答应你的条件？你此去，无疑是自投罗网，有去无回！”慕容晨阳紧紧抓住李昂的手臂，仿佛一松手，李昂就会消失不见，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害怕失去李昂。
李昂轻轻捧起慕容晨阳的手，眼神中满是深情与愧疚，他看着慕容晨阳的眼睛，说道：“我深知此行凶险万分，可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若能用我一人的安危，换得太原城百姓与将士们的平安，即便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李昂的眼中满是不舍与坚定，他轻轻地抚摸着慕容晨阳的手，仿佛在安抚她的恐惧。
慕容晨阳眼眶泛红，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抓住李昂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决然：“你若执意如此，我定陪你同去。你若死，我必不独活！自我们相识起，我便已将生死与你相连。太原城若沦陷，你遭遇不测，我又怎会苟且偷生？”慕容晨阳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她愿意与李昂共赴生死，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无畏。
李昂将慕容晨阳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晨阳，能得你相伴，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但此次前往，危险重重，我不能让你涉险。你留在这儿，帮我照顾好城中百姓与将士们，好吗？”李昂紧紧地抱着慕容晨阳，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他的心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慕容晨阳眼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她犹豫片刻后，终是缓缓点头，泣不成声：“好，我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安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