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娘突然放下碗筷，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池同志......有个事想求你。”
“您说。”池黎放下筷子。
“能不能......”妇人声音发颤，“教小桃认几个字？”她一把拉过女儿，“这丫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上回她大伯拿张破纸说是地契，差点......”
小桃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
江云寒看了看小桃，又看了看池黎，还没反应过来。
屋里突然安静。池黎看见妇人眼里闪着泪光，突然想起系统997的资料里提过——小桃爹就是被假借条逼死的。
“明天开始吧。”池黎从兜里掏出支钢笔，在油灯下泛着金属光泽，“每天下工后，我教一小时。”
小桃娘眼眶一热，双腿一弯就要跪下：“池同志，你真是我们家的恩人......”
池黎连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婶子别这样！”他掌心传来妇人粗糙的皮肤触感，那双手上布满了常年劳作的裂口和老茧。
江云寒这才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帮着搀扶：“婶子您坐！”他手忙脚乱地拉过条板凳，差点被自己绊倒。
小桃咬着嘴唇站在一旁，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池黎注意到她指甲缝里还沾着玉米须，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我...我一定好好学！”小姑娘突然大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以后谁也别想骗我娘！”
池黎蹲下身，视线与小桃平齐：“不仅要学认字，还要学算术。”
他从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糖，轻轻放在小姑娘掌心，“明天开始，我们一边吃糖一边学，好不好？”
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温暖的影子。小桃娘用围裙抹着眼睛，江云寒站在池黎身后，神色莫名。
接下来的日子，每当下工后，江云寒都会和池黎一起，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小桃家走去。
“今天学'天'字。”池黎在粗糙的草纸上写下工整的楷书。
小桃咬着笔杆，鼻尖上沾了墨渍。
江云寒坐在门槛上，膝盖上摊着个破旧的本子，偷偷跟着描摹，在池黎看过来时，又藏起来。
池黎虽然知道也没有拆穿，江云寒自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小桃娘变着法儿地准备谢礼——有时是一把新摘的野莓，有时是藏了半年的腊肉。
这天，江云寒看着写得满满的本子，躲在树下，拿起树枝，在地上划拉。
江云寒蹲在老槐树下，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攥着树枝，在松软的泥土上一笔一划地写着“江云寒”三个字，每一笔都用力得像是要刻进地里。
“这一撇应该再长些。”温热的吐息突然拂过耳畔。
“啊！”江云寒惊得跳起来，树枝“啪”地折断在手心。
他慌乱地用脚去蹭地上的字迹，却被池黎按住了肩膀。
“写得很好。”池黎从他颤抖的手中取出那截断枝，蹲下身补完最后一笔。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那三个字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江云寒羞得满脸通红，他藏在身后的本子\"啪嗒\"掉在地上，翻开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池黎”——有的歪歪扭扭挤在角落，有的工整地占满整张纸。
江云寒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本子，一把将本子死死按在胸前。
池黎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般轻轻挠在江云寒心上。
他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江云寒的耳廓：“写了这么多遍啊......”
江云寒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往脸上涌，连脖颈都红透了。
江云寒猛地抬头，正对上池黎含笑的眼眸。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洒下细碎的金芒。
他一时看得呆了，连呼吸都忘了。
池黎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江云寒微微张开的唇上。
那双唇因为紧张而有些干燥，却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江云寒只觉得心跳快得发疼，仿佛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池老师！云寒哥！”
小桃清脆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惊得江云寒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在地。
自从那天被小桃打断后，池黎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江云寒的身影。
下工时，那个总是等在田埂上的身影不见了；去小桃家教书时，门槛上也没有了那个偷偷练字的身影。
“997，云寒去哪了？”池黎站在空荡荡的村口，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问道。
系统997调出监控画面：“宿主，男主这几天都在跑黑市呢。喏，你看——”
画面中，江云寒戴着破草帽，背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在十里外的山神庙黑市里来回穿梭。
他熟练地和商贩讨价还价，用晒干的草药换回布匹和盐，又转手卖给邻村的村民。
“他这是......”池黎眯起眼睛。
“在攒钱呢。”997笑道，“他想给你买支笔。”
池黎对系统997的回答很满意，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小桃盯着自己歪歪扭扭的\"天\"字，又抬头看了看池黎含笑的眉眼，小脑瓜上几乎要具现化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池老师在笑什么？笑我写得好还是写得搞笑呢？嗯……
教完小桃认字，池黎踏着月色回到知青点。
还没跨进院子，就听到旭志明的声音。
“说真的，你们难道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凭什么池黎能在村民家吃香喝辣的？我们只能在这里啃窝头？”旭志明的语气很是不满。
曲文红正在院子里晾衣服，闻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旭志明，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池黎那是真心实意帮小桃家，人家才愿意拿好东西招待他。”
她指了指墙角堆着的几捆柴火：“看见没？昨儿小桃娘特意送来的。池黎帮小桃识字，那是下了工还去教，一教就是一个多时辰。”
王彤彤也插嘴道：“就是！你要眼红，你也去帮村民做事啊。”
旭志明猛地将手中的窝头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识字谁不会啊？装什么大善人！”
他涨红着脸，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他要是真好人，为什么不给我们推荐一下？”
“说什么互帮互助，结果好处全让他一个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