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只是想请你过来确认一下纹身而已。”宁叔陪笑道。
女人微微挑起细眉，然后将手臂上的纹身展示了出来。
宁叔近前佯装查看，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我。
我站在边上，将那纹身看得清清楚楚后，微微点了下头。
“怎么样？”女人懒洋洋道。
“的确是纹身的问题，抱歉，之前是我疏忽了，漏了两笔，只需要简单的再刺几针就好。”宁叔小心翼翼道。
“你确定只是几针？”女人眼神有些奇怪。
“是的，我现在给您补上，晚上回去就不会再做那噩梦了。”宁叔说着便要取工具。
女人却站起身，制止了他。
“这样啊，不过今天就算了吧，我喝了点酒，万一发生过敏什么的就糟了。”
见宁叔顿住，我便对他摇摇头。
这纹身已经成形多日，跟主人的血肉融为了一体，男人轮廓下方也隐隐长出了青色的影子，再拖延下去，恐怕要生出祸端来。
见我态度坚决，宁叔便连忙上前规劝。
“不耽误事的，只是浅浅的几针而已，没什么影响……”
女人挑了下眉毛，司机便直接用身体把宁叔扛到了边上。
“我说了今天不想做，等改天有空再说吧！”对方头也不回道。
宁叔为难地看向我，无可奈何地摇头。
“没办法，算了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不过临别时，还是客气地叮嘱了两句。
“如果对方再来的话，麻烦您告诉我一声。”
我倒不是想给自己揽麻烦，只是单纯好奇事情走向而已。
已经有了诡异苗头的纹身，会就此停止发育吗？我不信。
五天后的凌晨两点多，宁叔果然打来电话。
“出事了棠棠，这次我要完蛋了，真后悔那天没有听你的劝，如果态度再坚定些，跟客户讲明利害，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麻烦事了！”他声音慌得不行。
“别急，您慢慢说。”我安慰他。
“出了这件事后，我也无心工作了，就想着干脆出来旅旅游散散心，结果刚才接到那女人老公的电话，要求我明天早上务必回去，但又不肯讲明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女人她老公都很有背景，根本不是我们小老百姓能开罪的，怎么办啊，唉！我哪里知道，剽窃一个纹身居然会惹出这种麻烦！我怕自己明天应付不来，想让你过来一趟，但又害怕连累你……”他左右为难。
“没关系，到时候我会提前过去的。”我说。
次日一大早，我便打车前往西郊。
宁叔也连夜赶回了燕京，把我接到店里后忍不住长吁短叹。
大概九点多钟，一辆豪车停在了楼下。
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眉毛很淡，眼尾炸花，嘴唇薄如刀削。
单从面相来看，就是个冷情薄性不可接近的人。
进屋后，男人在沙发上坐下，不着情绪地审视宁叔。
即便是处事圆滑的老江湖，宁叔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秦老板，您看这事……真不好意思，麻烦夫人不说，还劳您亲自过来。”他说。
“那女孩是谁？”秦老板用下巴示意。
“她啊，是我侄女，自己人，秦老板。”宁叔小心道。
“让她出去，我跟你单独说。”秦老板面无表情道。
“啊，这……”宁叔纠结。
“秦老板的烦恼，我叔怕是解决不了。”我微微一笑。
“他解决不了，你就能解决么？”男人抬眼扫视我。
“我可以。”我自信道。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秦老板冷哼。
唯恐他动怒，宁叔连忙解释。
“秦老板别生气，我这侄女的确年龄不大，还在读大学，没什么社会阅历，但她出身纹身世家，通晓各种刺青秘术，专业能力方面绝对在我之上，这点鄙人可以给您打保票！她今天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也是刻意被我请来的，您放心，我们这行最注重客人隐私，不管听到什么，出了这个门绝对都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透露出去一个字！”他态度卑微道。
男人冷哼，却没有再出言驱赶，等于默许了我的存在。
他打量纹身店，越看眉毛皱得越紧。
“你做这行多久了？”秦老板问。
“快二十年了。”宁叔回答。
“像我老婆这种情况，以前发生过吗？”
“没有，否则我也不能平安经营到现在，您说是不是？夫人她最近还好吧？”
秦老板闻言扯了下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不太好。”
“啊……发生什么事了？今天怎么没让她跟着一起过来？”
“她被我打断了腿，出不了门。”
短暂的死寂后，宁叔勉强笑了两声。
“秦、秦老板真幽默。”他尴尬道。
“我像是在开玩笑么？”男人语气不悦。
宁叔张了张嘴，把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如果是因为出轨，秦老板大可不必如此动怒。”我冷不丁出声。
“你怎么知道？”男人定睛看着我，目光敏锐如电。
我把宁叔剽窃设计图稿的事告诉他，同时讲述了纹身的由来。
绝大多数客人都缺乏版权意识，秦老板听完后也没什么反应。
于他们而言，只要纹身效果最终呈现的足够好就行了，至于设计理念、创意来源，这根本不重要。
“原本尊夫人是想以纹身来纪念她与您的青春，但是由于宁叔的失误，错把那个男人的轮廓，以及chris这个英文名字也给刺了进去，所以导致对方可以频频进入夫人的梦。那个图案您想必也看到了，设计的比较抽象，而且签名比较隐晦，普通人很难发现。夫人当初应该只是觉得图案好看，纸飞机又让她想起了过往的少年时光，所以才相中了它。这一切都只是巧合，这个bug原本也可以轻松修复的，只需要在太阳的位置刺上一两缕光就足够了……”我耐心解释说。
“那为什么不及时修复？”秦老板冷冷打断我的话。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实际上却很刁钻。
我总不能直白告诉对方，是您夫人不同意吧？这不是跟直接打脸一样吗？
“司机说，上个周末你们就要求修复纹身，但是我老婆却不同意，所以找了理由拒绝，对吧？”秦老板自己讲了出来。
“是的。”我点头。
“该死的女人，估计从那会儿起，就已经想好要背叛老子了！不但出轨，还是跟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厮混，给老子戴这种绿帽子，不弄死她已经是我仁慈了！”秦老板阴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