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明显有些逃避这些事，默默微垂下眼眸，沉默着没有回答。
叶禄见状，立刻解围道：“哎，今日先不说这些了，至少现在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夜里风凉，倾城今日还受了惊吓，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倾城与子维瞬间明白了过来，齐齐起身道：“好，叔父叔母也早些歇息吧。”
叶禄与婉儿走后，叶倾城与郭子维坐在庭院中久久没有回房。
夜色冰冷，叶倾城坐在石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身前的沙土。郭子维则靠在廊柱上静静地望着月色。
沉默一阵后，叶倾城侧过来看了看郭子维，突然笑了一下。
郭子维挑眉道：“在笑什么？”
少女托着下巴：“笑我自己越来越了解你了，尽管你还是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如今我也不需要你再过多言语便能明白了。”
话锋一转，她表情凝重道：“你也猜到了，对吧？”
倾城虽故作轻松，眼里却有着藏不住的担忧。
郭子维走到她身旁：“嗯，猜到了。二叔母说周将军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周贵妃了。”
“李思是将军的义子，也是众人口中地位不可小觑的少将军。能让他身不由己的，便只有真正的周家人了。起初我还觉得好奇，为何高高在上的周家会一门心思地对付叶氏一个小小牙行。”
“如今倒是都分明了。没想到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周家还是以二叔母私奔嫁给商户为耻，二叔母心里该更难过吧。”
“可看到他们经历了那么多，还是如此相爱，就觉得都值得了。”
倾城听着郭子维的话，眉心被挤得越来越皱了。
郭子维用手指轻轻抚了抚：“怎么了？为何脸色不好？”
顿了顿，少女毫无预兆地一下抱住了郭子维的腰，将头靠在他身上安静了下来。
郭子维见状也没再追问，只默默地站在那，沉默不语。
夜风温柔，少女额间的发丝轻轻拂动，露出了她坚定且义无反顾的眼神。
一个大胆的计划正在她心中暗暗生根。
--
几日后，西市。
鼓声如期而至，坊门应声而开。百姓们涌进大门，四周都是热闹滚烫的模样，空气里塞满了声音，喧闹又透着股蒸蒸日上。
叶倾城推开叶氏牙行的大门，阳光熹微，照在她身上暖暖的，她轻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恍如隔世。
对面小贩看到她，端着碗粥乐得合不拢嘴：“叶会长！难得你今日来得早，过来尝尝我新研制的甜粥啊！”
咕噜咕噜——
叶倾城的肚子正巧微弱地叫了两声：“正好我没吃早饭，就不推辞了！”
说罢，她便向对面走去。
正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沉的号角。
叶倾城停在路边，闻声望去。
只见一单手持着青色大旗、身穿外罩白色麻衣玄甲的骑兵正呼啸而来。
呜——
接近人群时，号角再次响起，同时那骑兵大喊道：“千里急报！周将军薨逝！今灵柩在途，不日归京！”
“全城肃穆，不着喜色！举国哀悼，以章忠烈！”
……
骑兵哒哒而过。
糟了，二叔母！
叶倾城与小贩摆手道：“我还有急事先走了，下次再试！”
说罢，转身便向叶府跑去。
--
叶府。
叶倾城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回府，一进门就碰到一溜儿穿着素衣的陌生家仆侧列左右。
看这规制，应当是将军府的人，看来报信儿的人已经在里头了。
叶倾城穿过他们，径直走进大堂。
只见婉儿正与一花白头发的老嬷嬷坐在一处。
见她进门，那老嬷嬷立刻笑着起了身，福礼道：“这就是倾城娘子吧，老奴给娘子请安。”
叶倾城疑惑着看了看一旁的婉儿。
婉儿拉过她的手，介绍道：“倾城，这是菱花婆婆，是看着我长大的老嬷嬷。”
“菱花婆婆客气了，倾城这厢有礼了。”倾城立刻对她回了个礼。
菱花婆婆上下打量着叶倾城，虽然表面上很有礼数，眼中却始终透着股儿说不出的疏离感。
婉儿见倾城跑得满头大汗，欣慰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少女点点头，一脸担忧地盯着她。
“二叔母没事。”婉儿拍了拍她的肩，“倾城，其他人去将军府都不太方便，你去换身素衣，陪二叔母一起回府吊唁吧。”
“好。”
一炷香后。
素衣的倾城跟着婉儿到了门口，将军府的马车停在了侧门。
四驾规制的马车生生改成了两驾，两侧挂着玄青色的灯笼都系上了白花，把原本写着“周”字的地方挡得严严实实。
嬷嬷看了看婉儿的眼色，上前催促道：“娘子，再不抓紧点，就来不及了。”
婉儿盯着那马车顿了顿，犹豫片刻后还是坐了上去。
倾城紧随其后坐到了婉儿身旁：“二叔母~”
婉儿挤出了个难看的笑：“不必在意这些，我这次回去只是为了看我阿耶最后一面。只是你跟着我可能会受些委屈，若你不愿，一会进去后便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我便好，不必跟着我受罪。”
倾城睁大了眼睛，装作生气的样子：“二叔母，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些老古董呢！放心吧，我一个商人之女从小到大受到的白眼可不少呢，有的是经验！”
婉儿被她逗笑，用指尖轻戳了下她的眉心：“你呀，真是二叔母的开心果！”
--
将军府。
来接婉儿的马车在大门口停稳，在一众华贵的马车中，格外显眼。
“见过婉儿娘子！见过倾城娘子。”两名带着白花的婢女问安道。
嬷嬷见此情形，立刻红了脸：“婉儿娘子回府，怎就你们两个黄毛丫头来迎接！人呢？”
两个婢女吓得发颤，立刻跪在地上求饶。
婉儿劝道：“婆婆不必为我发怒，我已嫁人多年，算起来早就不算将军府的主子了，倒不用再讲究这些了。”
嬷嬷看在婉儿的面子上，暂时消了气，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心疼道：“委屈娘子了，老奴扶娘子进去吧。”
“有劳。”
婉儿拉着倾城站在门口，她慢慢抬眸看向了熟悉却已斑驳的门头，复杂的情绪瞬间便涌了上来。
离家多年，耶娘都气她私逃，这道大门也是她一直不被允许迈过的坎，如今再归来却已是天人永隔。
正在这时，地上突然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与极为考究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