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设想过的。
只是直到面对，她才发现，她无法招架。
周祁没有责怪她，想象中的质问也没有，他甚至没有生气。
他只是无力，无奈，不知所措又小心翼翼，怕她碎了的无助。
但偏偏是这样，让她心里更加愧疚。
她宁愿周祁跟她发火，像先前那样，吃醋，生气，摆脸色。
温念咽下心里的苦涩，抬眼看他，“周祁，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保重自己，我们先去睡觉好不好？”
“以后只要你愿意，我们一直在一起，我不离开你，好吗？”
她轻声哄着，看周祁的眼神几乎呆滞，就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累。
还好，她拉着周祁的手，周祁没有拒绝，只是在躺上床时，清楚得听到他逸出喉咙的一声叹息。
温念想起身，手被他紧紧攥住。
她抬眼，见周祁原本闭上的眼又睁开，像是担心她不见，或是消失。
她放软声音，“我不走。”
躺在他身边，她像哄孩子一样，手一下又一下轻拍着。
周祁没有闭眼，而是闷闷发问，“那个麻叔，他能治好你吗？”
温念想给他吃一颗定心丸，但对上他的眼神，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回去。
“他会尽力。”
周祁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她的手收紧。
“周祁，治疗还没开始，我暂时没事。”
温念明显能感觉到，听到这句话的周祁肌肉都放松下来。
她哼着曲，一下一下拍抚着，看着周祁的眼皮不自觉往下掉，他明显还想挣扎，但他太困，挣扎几次最终还是屈服于周公。
均匀的呼吸声喷洒在她脸颊，温念无声叹息。
......
周祁睡得并不安稳，好几次醒来，双手到处摸索，嘴里低低嘟囔温念的名字。
温念默然，如果周祁是想让她心生愧疚，那么他成功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反省自己。
毕竟她和周祁同床共枕那么久，对周祁的睡眠质量只有叹服。
周祁从来是一觉到天亮，中途不会做梦，也不会失眠。
可明明他是那么困，却几次三番找她，抓着她不肯放，不敢放。
温念不困，只是享受着两个人的独处，依偎在他怀里，汲取他体温的时刻。
公司有明珠，有苏珊她们，不用她操心了。
想到这，她放宽心，反手抱着周祁安心睡懒觉。
****
温老爷子死了。
他走的时候，瞳孔放大，像是被活活吓亖。
得到消息后的温念，发出指示，自然有人去收尾。
据说，那间病房滂臭，然而工作人员去抬的时候，才发现是温老爷子身上的味道。
也不知道病房里哪里来的虫蚁蟑螂，在老爷子身上啃得坑坑洼洼，皮肤表面不成样子。
对于外界来说也就短短几天，但于温老爷子来说，或许闭眼前他是度日如年，甚至觉得生不如死。
温念听说后，只是嗯了一声，在周祁的陪同下来到温洪和陆瑶的墓碑前。
轻风细雨中，温明欣和陆城也在。
看到温明欣静默得蹲在墓碑前发愣，陆城抿唇。
“前几天她突然喊着要来看你爸妈，我就带她过来了。”
他从温念嘴里得知温明欣态度大变的原因，心里的那股执念也跟着消散。
他没有爱错人，只是曾经那个明黄色身影，笑容明媚的妻子被扼杀了。
是他的疏忽，也是他的失责。
他缓缓走到温明欣身边，拉着她的手安静走开。
.....
黑色的伞，黑色的身影逐渐离开视线。
温念没有说话，只是挽着周祁的手，轻声向温洪陆瑶介绍周祁。
“爸，妈，我带周祁来看你们了，舅舅也见过他，他很好。”
“我从他手里把公司抢过来，改了明珠的名字。”
“明珠很好，她一定能替我守住公司......”
周祁慎重的眼神里，掩饰不住对温念的担忧。
他有一种感觉，事情一件一件解决，距离温念可能离开他的时间就更近了。
虽然这几天，他和温念谁也没有提起过，但谁都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温安娜再次被送回疯人院。
虽然她涉嫌谋害折磨温老爷子，但偏偏她有精神方面的问题，所以只能起诉却无法判。
而温安娜的精神诊断，还是温老爷子亲口下达的指令，可以说是自食其果。
并且作为苦主的家属，温念并没有追究，这就使得这个案子快速宣告落幕。
在把温安娜送回疯人院的时候，温念去送她。
“这个盒子是你的吧，还要吗？”
她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还残留着几只虫蚁，看着就像孩童才会玩的，但里面的虫蚁咬起人来可一点不客气。
温安娜静默了几秒，才摇头。
温念留下最后一句话，“回去以后继续装，才能保住你的命。”
“......知道了。”
温安娜嘴唇蠕动，最终只应了这三个字，在上车前，她看到在一边等待温念的周祁。
他还是记忆里的那副样子，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看着就像是迂腐不通情事的书呆子。
她不喜欢的样子。
可温安娜此刻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却是刚订婚那两年，周祁对她的细心呵护，只要有周祁在，谁也不会轻视她，也不会作践她。
她就像是受到滋养的小花，开始成长，开始向阳。
只是在后来，她逐渐迷失，在一些言论的挑拨下，觉得周祁没用，只是花架子，甚至连花架子都不如。
他不会哄她开心，不会给她制造浪漫，他所有的务实都让她不满......
温念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眼瞎。
她不是不知道周祁的好，只是在乱花渐欲中迷了路，又仗着他的喜欢，无底线挥霍。
下雨了吗？
可车里怎么会有雨？
温安娜眼前一片迷蒙，她摸摸脸颊，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