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死了。”
化骨瓮中，严笑卿看着时欢吃东西的模样如此评价。
时欢本来匍在地上，闻言抬起头，似是不解地偏着脑袋眨了眨眼，嘴巴飞快蠕动咀嚼，弯起眼眸冲严笑卿笑：“严豫，好吃。”
它吃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刚刚被它杀死的鲛人的内脏。
看着它嘴角不断流出的血水，严笑卿嫌弃地皱起眉头。
时欢浑然未觉，再次低下头去，双手在一堆猩红糟烂的血肉中扒扒找找，找出一块看不出原本面目的东西，仰着头送入口中。
“吃饱了？”严笑卿等了半天，等得有点烦了。
时欢咽下口中的美味，笑盈盈地点头：“嗯嗯。”
严笑卿快步走过去，绕开地上的尸体，一把将时欢拦腰提起，猛地按进关押鲛人的水池中，另一只手在时欢脸上、脖子、胸口粗鲁地搓洗那些肮脏的血迹。
时欢在水底吐了一长串泡泡，鱼尾耷拉在池岸上，早已习惯一般悠哉地摆来摆去。
严笑卿只是见不得时欢这副脏样子。洗着洗着，浸在水中的手指忽然刺痛了一下。
将手拿出来一看，食指的指腹竟然被时欢咬破了。
哗啦一声，时欢一个打挺直起身子，一头长发随着动作往后一甩，溅得到处都是水。
严笑卿抬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给它看，满眼尽是责问与警告。
时欢也不知看懂了没有，飞快甩着脑袋甩掉头发上多余的水，随即握着严笑卿的那根手指，却被手指上几点刚刚流出来的血深深吸引，眸底闪烁出暗色的光。
严笑卿眼看着它非但半点悔意都没有，反而将自己的手指含在嘴里，闭着双眼一副痴迷到极点的模样，就连白皙的脸颊也染上可疑的红晕。
“怎么，你还想吃了本尊的手不成？”严笑卿猛地收回手，顺势张开手掌捏住时欢的半张脸。
“唔。”时欢舔了舔唇角，转着眼珠不知在想什么，笑得一脸无邪，“啵啵，喜欢严豫，时欢喜欢严豫，啵啵啵。”
严笑卿不耐烦地往时欢脸上推了一把，将整条鱼推进池子里。
地上的鲛人尸体由于被冷落，此时已经自行化为一滩脓血。脓血顺着地面纹路不断向下渗透，直至消失。
妖尊虽然嗜血，但见不得这些黏糊糊湿答答的脏东西。
但凡碍眼的，都会自行消失。
可是妖尊越来越觉得那条鱼也很碍眼怎么办？
那条鱼太脏，每次吃东西都要弄得满身都是，完了还总是一如既往地腻在妖尊身上。
严笑卿真是受够它了。
身后又传来哗啦一声响，接着是啪嗒啪嗒湿漉漉的声音。
“严豫严豫，看时欢！”时欢一惊一乍地喊。
严笑卿兴致缺缺地回过头去，乍一眼，心里着实一惊。
——时欢居然整条竖直地立在地上，仅用宽大透明的尾鳍点着地面，像是一双无形的脚。
它居然能够像人一样站立！
严笑卿眯起眼眸将它自下往上打量了一遍。平日里不觉得，时欢此刻立起来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这条鱼的身长已经接近六尺，直立起来，竟比大多人间的成年男子还要高。
“过来。”严笑卿命令。
它既然能站立，严笑卿便想看看它会不会用尾鳍走两步。
“啵啵。”时欢开心地笑了笑，随即挪动着半边尾鳍，像极了人类伸出单只脚的模样。
严笑卿心中也觉得不可思议，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的鱼尾，看到尾鳍颤颤巍巍似乎就要支撑不住。
果然下一刻，透明纤薄的尾鳍一弯，时欢啪嗒一声扑倒在地上。
它抬起头，扁了扁嘴，单边手臂高高举起：“严豫，抱！”
死肥鱼就是死肥鱼，严笑卿都不知道自己方才究竟在指望什么。
……
近些年时欢确实长大了不少，肉眼可见鱼尾变长，鱼鳞变大，就连上半身都养出了一点肉，不似几百年前那样瘦弱。
严笑卿不知道它这样到底算不算成年。
只因它的一张脸，仍是孩子般稚气，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粉粉的唇。从找到它的那一日到现在，几乎就没有变过。
兴许人鱼就是这样？
严笑卿暗自思忖，想到灵石说过，人鱼成年之后身体会逐渐发生改变。
到底是什么样的改变？肉眼能不能看到？
怀着一堆疑问，严笑卿在时欢身上到处摸摸找找。
冷寂空旷的妖尊寝殿中，人鱼曲着尾巴缩在妖尊床上，痒得一直咯咯笑：“呵呵呵……哈哈哈……啵啵啵啵啵……”
“不准动。”严笑卿往鱼尾上打了一巴掌，“转过去。”
时欢一脸兴致勃勃，还当妖尊要和自己做什么有趣的游戏，闻言嬉皮笑脸地翻了个身扒在床上，侧着脸颊枕在自己胳膊上：“严豫，啵啵啵。”
严笑卿继续找。
心想，如果真要交配的话，起码得有个地方？
普通的鱼大多都是在体外繁殖，鱼妖则另当别论，既成妖，自能化为人形，想要后嗣的途径其实和人类差不多。
而这条人鱼。
严笑卿有点头疼，只因此前万年，世上都没有真正的人鱼存在过，是以谁都不知道人鱼若真要交配会是什么样。
没有任何参考，这过程简直就是瞎子摸象。
“啵。啵。啵。”时欢努着嘴吐泡泡玩，身上被戳得痒了就不安分地动来动去，结果又被严笑卿打了好几巴掌，瞬间不敢再动。
严笑卿自己摸摸找找半天，找得一阵心烦意乱，想着既是个活物，总不能连个进去的地方都没有？
“啵……”
时欢这一声明显不对劲，严笑卿抬眸去看，但见它闭着双眼，淡淡的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像是在隐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