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秋风瑟瑟，屋内却一派暖意融融。
一个能为彼此注入新鲜氧气的温柔的吻结束，戚南风懒懒地窝在官莫北的怀里，身体发软，脸颊泛红，唇角还残留着暧昧的水迹。
餐厅橙黄色灯光映照着桌上的透明玻璃杯，光线折射出好看的弧度，她呆呆地看了半晌，视线虚焦，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阖上，看起来有些困顿。
土家酿制的米酒，色泽偏白，闻起来有一股米香味，不似白酒那般辛辣，还带着丝丝沁甜，很好入口。
只是没想到这酒后劲这么足，只浅喝了几杯，头就有些犯晕。
短短一天经历了那么多，情绪大起大落，官莫北也就由着她喝点酒放松或者发泄一下。
他其实也很需要酒精麻醉放空，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必须保持头脑清醒。
戚南风脸上全是微醺后的迷离，轻吁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官莫北，四目相对，柔情满溢，浅浅地笑着去摸他的脸，突然说道：“官莫北，因为有你，我才能重新活过……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珍贵……哎，都是因为有你呀，官莫北。”
官莫北听完，一脸茫然，拍拍她的脸颊，笑道：“说什么胡话呢，什么重新活过。”
戚南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一个劲儿地摇头，微皱着眉。
“你，很珍贵。”她又一次强调。
如果没有他，她可能现在都还是一个四处游荡的魂魄，没机会重生，更没机会复仇，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幸福地生活。
官莫北微微愣了一下。
戚南风挣扎着坐直，头却往前一点一点的，好像无法保持平衡。
官莫北笑笑，大掌放在她脑后托着，只当她在说醉话，宠溺地低下头去蹭她的额头，“好，好，我知道了。既然你这样觉得……那就珍贵吧。”
戚南风眼神飘忽，脑袋越来越重，醉意迷蒙地对他笑，“官莫北，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不知道……”
话音未落，戚南风突然起身一把攥过官莫北的衣领，将他拉到眼前，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管你是谁，那有什么要紧……官莫北，你就是你，对吗？”
戚南风拍了拍官莫北的脸，让他垂下的目光重新聚焦到她身上，让他认真听她的话。
她这会儿酒劲上来，手上愈发没个轻重，这几下拍得官莫北皮肤都红了。
其实她没发现官莫北一直都在认真听，一字不差地全都听进去了。他之所以面无表情，之所以低着头，只不过是害怕与她对视，怕她看出他越来越心虚。
她的眼睛还像小时候那样，那样黑，那样亮，好像只一眼便能将他所有伪装看穿。
但现在，她已经全知道了，可还顾及他那可怜的自尊装不知，连喝酒壮胆，酒后吐真言这招都用上了，他如果再逃避也太不男人了。
官莫北苦笑一声，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戚南风，不再躲避她的问题，哪怕只是醉话。
在等他答话的间隙，戚南风又喝了两杯，端起酒杯的动作甚是潇洒。
本来就已经到醉的边缘，这下彻底喝多了。
“对不对……官莫北，你怎么不说话？你记不记得你说过，你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我这么好……我这么好的人，喜欢你……那你，你也一定很好。很好。”
因为我很好，所以被我爱着的你也很好。
这番逻辑是他没想到的。
还有比这更大的肯定吗。
官莫北眼睛里好像沾了什么东西，视线看过去有些模糊，喉咙仿佛被什么又坚硬又酸涩的东西堵住。
他从来没有把他看作与她对等的位置。
尽管他对她一向表现出来的是霸道强势的占有欲，但他比谁都清楚，他在苛求她的爱，小心，卑微，苛求哪怕一点点爱，像个忠诚的小狗，讨她欢心，对她摇尾乞怜。
渴望对等的爱？不，他从未想过。
戚南风摇摇晃晃地扯着他，言行完全不受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容他躲闪，也不容他自伤自怜。
“官莫北，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你有什么过去，难道那些比我们现在还重要？你是什么受虐体质吗？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往自己身上揽？明明是那些人的错。真该死！他们真该死！你在……在怕什么？回答我，回答我……”
戚南风歪在他身上，嘴巴里还在嘟嘟囔囔。
她说的这番话，官莫北不可谓不感动，甚至暗暗心惊。
他一直以来都在自我催眠，希望自己可以忘掉那段不堪的经历。是的，不堪。对于被拐卖的那几个月，他只能用这两个字概括。身份高贵，骄傲如他，一遭从云层跌落淤泥，深陷囹圄，他不想记得，也不想她记得。
所以，他才连他们是怎么认识的都不敢跟她讲。
每每她问起，他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但是现在看来，自卑是多么多余。
她根本就不在乎，只在乎眼前的他，他们的想法大相径庭。
官莫北默不作声地将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地嗅着，眼睛往她脖子上蹭，湿热的水汽在干燥的皮肤上短暂停留，瞬而蒸发。
“……我知道。”
戚南风条件反射地嗯了一声，但紧接着又意识到不对。
她虽喝得糊涂了，却也知道他在答非所问。她巴拉巴拉讲了那么多，他就三个字，能算回答吗。
“知道什么？说说看……”
戚南风因为醉酒的原因，明明是像平常一样的微笑，此时却看起来似笑非笑，眉梢眼角多了些媚态，细长的双眉一挑，看起来实在有些勾人。
官莫北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将她抱坐在腿上。
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戚南风一再追问，官莫北又岂会不知她的用意，她是想让他解开心结，之所以没有明明白白讲出来，是尊重他，给他留空间。
官莫北按在戚南风瘦削肩背上的大手僵硬用力，骨节更加分明，鼻腔涌上的酸意一股脑儿汇集到眼底。
“宝贝……你……”
他想回答，可是根本说不出话来。
短短一天，发生太多事。她为他做了太多。
官莫北缓了一会儿，才又重新开口，颤声道：“你是……你是最好的人，我也是……”他搂着她，双臂用力到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去，“戚南风，你，其实你……不用这么喜欢我。”
我哪有那么好……我，我做了很多坏事，如果你知道的话，肯定就不会喜欢我了。
阴狠，暴戾，血腥，绝情……数不尽的标签，通通都是我。
还有母亲的死因，他会去调查，而找出凶手后……
官莫北心很沉很沉，闭上眼，将戚南风箍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