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小叔的说法。
爹爹会反对沐嵘继位，不仅仅是因为爹爹忠于先帝，最重要的是爹爹早就知道了沐嵘有“卖官女”的行为。
爹爹不齿此等行为，不愿与沐嵘同流合污，这才成为了沐嵘建立新王朝那杀鸡儆猴的“鸡”。
但是沐嵘为何不斩尽杀绝，将参与此事的小叔灭口。
陆灵犀想不明白。
陆明对上她们两人疑惑的眼神，尴尬地轻咳两声，“许是因缘巧合，那与我一直联系的沐嵘幕僚，死在了那场皇城之战中。”
“兄长一介文弱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惜与之对抗。”
沐嵘登基后，他其实一直提心吊胆，就怕沐嵘派人来将他灭口，但是等来等去，什么都没等来，反而等来了沐嵘为侄女赐婚的圣旨。
那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兄长是替他而亡的。
“沐嵘怕是以为，当初为他办事的陆家人是你爹爹。”这也能解释为何沐嵘会对兄长阻挠他之事特别的恼火，“他怕是觉得你爹爹吃里扒外，背叛了他。”
陆灵犀眸色尴尬，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么大一个乌龙！
会不会有些夸张？
陆灵犀的视线忍不住地往陆明身上瞟，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家一向玩世不恭、斗鸡斗蛐蛐的小叔身上能藏着此等要事。
等等！
她倏地想到一个可能，“所以，先帝会突发意外，死在那场本是十拿九稳的战役中，也是沐嵘的手笔？”
“因为他知道‘卖官女’的事情出现了问题，知道爹爹会在先帝班师回朝后，状告此事，所以……他提前动手了？”
陆明见自家侄女终于想到这事，轻轻点头，“应该是这样吧。”
当年沐嵘到底因何缘由想要谋朝篡位，岂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知晓的？
说白了。
从头到尾，沐嵘都未曾知晓过他这个小喽啰的存在。
而他亦从未见过沐嵘。
他只是国都城内一个威不足的纨绔，直至今日，他都未曾想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般田地。
也许一切都只能用天意来概括。
陆灵犀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灵犀，你……”
“我没事！”
陆灵鸢已经有些酒醒，缓缓站起身，扶着摇摇欲坠的陆灵犀，“我扶你坐会。”
“不用。”
陆灵犀重重叹息一声，她一时半会还无法接受这事实。
她的爹爹拼死守护幼时的赵熙川，想要拥护先帝稚子登基。
但她爹爹的坚持也有可能是先帝的催命符。
如果赵熙川知道此事，他会怎么想，皇后又会怎么想？
视线落向那依旧跪在祖宗祠堂前，迟迟还未起身的小叔处，黛眉紧皱，眼中满满皆是疑惑，“小叔，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咳咳。”陆明轻咳两声，缓解着他内心的纠葛。
他明显能感觉到祠堂内的气氛比他们初来时凝重不少，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他怕灵犀、灵鸢两人承受不住。
“小叔，都已经说了那么多，也不差最后那么点事。”
陆灵犀看出了陆明眼底的犹豫，“难道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比刚才说的事情还严重吗？”
“我……”
陆明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这一辈子，做了一件错事，害得兄长惨死宫中，做了一件糊涂事，害得爹爹，惨遭刺杀。
夜深人静时，他经常会忍不住地问老天爷，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难道真的要让他这个祸害留在国都，继续祸害他身边的人吗？
所以，他这些日子，日日谨慎度日，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就怕稍有不慎，会祸害到灵犀、灵鸢两人。
奈何，往事如噩梦一般来袭。
逼得他不得不面对。
知道过去事情的人越来越少，他怕他要是不告诉她们两人，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左右为难，举棋不定。
“爹！”陆灵鸢忍不住开口催促着，“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都一起扛。”
“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扛什么扛？”
陆明满脸不悦，“真要有什么事，都往你爹头上推，明白吗？”
“小叔，到底还有何事是我和灵鸢不知道的？”
陆明重重叹息一声，“安姑娘带回来的那人，我认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陆灵犀本还愁如何确认那女子的身份。
现在倒好，她家小叔直接认识。
本是一件好事，可在看到她小叔脸上那尴尬中透着些许抑郁、无奈的模样，陆灵犀心里直打鼓。
她也犹豫了。
该问还是不该问？
叔侄二人，在此刻四目相接，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神色皆为尴尬。
倒是陆灵鸢，酒还没完全醒。
酒壮人胆，此刻唯有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大声地催促着，“爹，你倒是快说呀！”
“磨磨叽叽的，像个娘们！”
“这、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陆明昂着脖子，扯着嗓子，“你、你可别后悔！”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成！”陆明闭上眼，豁出去，“这女子乃先帝才人，是、是、是大夫人的庶妹。”
“首辅庶女？”
陆灵犀这下是真的有些稳不住了，脑中过往所有的稀碎线索，因为她小叔今天的话，全都串联在了一起。
“小叔！”陆灵犀杏眸惶恐，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先帝之死，与、与皇、皇后可、可有关联？”
“你问我？”
陆明哭丧着一张脸，“我哪知道？”
“我只是个小喽啰。”
“不过……”陆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陆灵犀的脸色，“应该是与皇后无关、无关的。”
“若真与皇后有关，她又岂会护下靖王，让沐嵘陷入如今两难的局面。”
陆明的话，就似一道清风，将陆灵犀脑中的迷雾缓缓吹走。
“对。”她愣愣点头，“没错，小叔说得没错。”
“不对阿！”陆灵犀茫然抬头，“小叔，你刚才出府，是去镇国将军府寻大夫人，告诉她……”
“告诉她……”
剩下的话，陆灵犀根本说不出口。
事情已经如此之复杂。
若是再加上镇国侯府，该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