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的黎明总裹着一层化不开的灰蓝,海雾像被揉碎的棉絮贴在浪尖,连咸腥的海风都带着几分滞重。
水下两百米处,两道黑色剪影正静卧在幽暗的海水中,如同蛰伏的深海巨兽——那是赵国强麾下的“海啸级”攻击潜艇“01号”与“02号”,艇身外壳的消声涂层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螺旋桨几乎停止转动,仅靠洋流推动缓缓漂移。
指挥舱内,艇长指尖抵着潜望镜控制台的冰凉面板,目镜里的画面正随着海浪轻微起伏。
海面上,两支舰队的轮廓已在晨光中逐渐清晰,桅杆上的旗帜一红一白,在风里猎猎作响——红的是罗刹帝国旅顺舰队的血色双头鹰旗,白的则是扶桑舰队的旭日旗,此刻正隔着五海里的距离,在灰蓝色的海面上对峙,空气里仿佛已弥漫开火药的焦味。
“报告赵队,南蒲港总部最新电讯——扶桑舰队十分钟前脱离锚地,航向东北,目标直指罗刹舰队锚泊区。”通讯兵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片深海的寂静,“总部命令我们全程隐蔽侦察,记录战场态势。”
艇长微微颔首,目光仍锁在潜望镜里。他清楚这两支舰队的渊源
:罗刹海军向来以规模称雄,舰艇装甲厚重如堡垒,却因士兵训练松散、指挥体系陈旧,素来有着“海上莽夫”的戏称;
而扶桑舰队虽舰艇吨位略逊,却全套照搬了西方海军的先进指挥系统,炮术训练更是精准到毫米级,传闻他们的炮手能在浪高三米的海况下,命中五千米外的靶船烟囱——这场对决,与其说是兵力较量,不如说是粗粝与精细的碰撞。
潜望镜的视野里,冲突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先是扶桑舰队的驱逐舰率先开火,舰艏的120毫米舰炮喷出橘红色的火舌,炮弹划破晨雾的轨迹如同流星坠海,“轰隆”一声炸在罗刹舰队前方的海面上,激起数十米高的白色水柱,像一柄巨斧劈开了平静的海面。
紧接着,罗刹舰队的巡洋舰也不甘示弱,舷侧的火炮齐齐轰鸣,黑色的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掠向远方,却大多落在了扶桑舰队的侧后方,溅起的水花离目标舰艇足有百余米远。
“罗刹人这炮术,还是老样子。”观测手忍不住低声吐槽,指尖在海图上标记着炮弹落点,
“你看他们的射击诸元,距离偏差至少两百米,仰角也差了三度,纯属浪费弹药。”
艇长没接话,只是紧盯着目镜。海面上,扶桑舰队的舰艇正以菱形阵形推进,每一艘舰艇的炮火都像是经过精准计算,炮弹落点密集地围绕在罗刹舰队的驱逐舰周围。
第一波齐射过后,罗刹舰队的“无畏号”驱逐舰舰艏便冒起了黑烟——一发150毫米炮弹击穿了它的甲板,引燃了甲板上堆放的鱼雷引信,火光顺着船舱缝隙蔓延,很快便吞没了舰桥前方的了望台。
“‘无畏号’动力舱受损,航速下降至十节,正在脱离编队!”
观测手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笔下的海图上,代表“无畏号”的红点正缓缓偏离航线,
“另一艘驱逐舰‘果敢号’被两发炮弹击中侧舷,装甲板凹陷,海水开始涌入船舱!”
短短半小时,海面上的局势便已倾斜。
罗刹舰队的两艘驱逐舰相继瘫痪,如同被打断翅膀的海鸟,在海面上无助漂浮。扶桑舰队则借着优势步步紧逼,舰艇之间保持着严密的战术间距,炮火节奏均匀得如同钟表滴答,每一次齐射都能精准命中目标,让罗刹舰队的防线节节败退。
罗刹旗舰“沙皇号”战列舰的指挥舱里,卡奇洛夫中将正攥着拳头,。
他看着海图上不断缩小的防御圈,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怒吼声几乎要掀翻舱顶:
“所有战列舰全力开火!瞄准扶桑人的旗舰‘小泽号’,把它炸沉!”
“沙皇号”的主炮随即轰鸣起来,三座三联装305毫米主炮依次发射,巨大的后坐力让整艘战列舰都在海面上剧烈摇晃,甲板上的水兵几乎站立不稳。黑色的炮弹如同小山般腾空而起,却在飞行途中被海风偏移了轨迹,最远的一发落在“小泽号”后方三百米处,最近的也差了五十余米,仅激起一阵无关痛痒的浪花。
“废物!都是废物!”
卡奇洛夫狠狠拍在指挥台上,咖啡杯被震落在地,褐色的液体溅满了海图,
“再校准!继续打!我就不信打不中那艘破船!”
他的怒吼声还没消散,了望手便跌跌撞撞地冲进指挥舱,脸上满是狂喜:
“报告中将!我方舰队已进入最佳射程!距离扶桑舰队五千米,方位九点钟!”
这个距离,正是战列舰主炮的黄金射击区间——既能保证炮弹的穿透力,又能最大程度降低海浪对精度的影响。卡奇罗夫眼中瞬间燃起希望,一把推开了望手,亲自扑到观测仪前:
“确认距离!测算仰角!给我狠狠地打!”
而此时的“小泽号”战列舰上,指挥官小泽宇正站在舰桥的观测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他的目光平静如镜,看着罗刹舰队的炮火在海面上徒劳地炸开,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作为扶桑海军炮术学校的首席教官,他比谁都清楚五千米这个距离的意义——罗刹人以为这是他们的机会,却不知早已踏入了扶桑舰队的猎杀圈。
“指挥官,罗刹舰队进入五千米射程,是否还击?”
炮术长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
小泽宇缓缓抬手,示意稍等。他想起三个月前的联合军演,日不落帝国的海军顾问曾指着海图告诫:
“大海不是靶场,海浪的每一次起伏、海风的每一次转向,都会改变炮弹的轨迹。真正的炮术,是计算出来的,不是靠勇气。”
从那以后,扶桑舰队的每一次训练都以五千米为基准,炮手需要在模拟浪高两米的摇摆平台上,连续命中二十次靶心才能合格,测绘兵则要在十秒内测算出风速、浪高对射击诸元的影响——此刻,正是检验训练成果的时刻。
“前主炮、后主炮同时校准,方位九点钟,距离五千零三十米。”
小泽宇的声音清晰而坚定,透过通讯器传到每一个战位,“测绘兵报仰角!”
“仰角四十五度二分,风速每秒三米,浪高一米二,修正量+0.3度!”
测绘兵的声音几乎没有停顿,数据精准到秒和分,
“射击诸元测算完毕,可随时开火!”
“前主炮瞄准完毕!”
“后主炮瞄准完毕!”
炮术长的汇报接踵而至,指挥舱内的气氛瞬间紧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泽宇身上,等待着那道决定性的命令。
小泽宇深吸一口气,指尖猛地落下:“开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小泽号”的前后主炮同时喷发,橘红色的火舌几乎要舔舐到天际,巨大的后坐力让整艘战列舰向左侧倾斜了近十度,甲板上的海水被震得飞溅起来,如同暴雨倾泻。
六颗305毫米的巨型炮弹裹着烈焰,在空中划出六道完美的抛物线,朝着罗刹旗舰“沙皇号”疾驰而去,黑色的弹体在晨光中泛着死亡的光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小泽宇紧紧盯着观测仪,舰桥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海风都像是停止了流动。下一秒,一道刺眼的火光在“沙皇号”的甲板中央炸开,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发炮弹不偏不倚地命中了“沙皇号”的主炮塔,装甲板如同纸片般被撕裂,炮塔内的弹药瞬间殉爆,冲天的黑烟夹杂着火星,像一朵黑色的蘑菇云在海面上冉冉升起。
“命中了!我们命中旗舰了!”
炮术长率先反应过来,兴奋地挥舞着拳头,指挥舱内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连甲板上的水兵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朝着“沙皇号”的方向呐喊。
小泽宇却迅速冷静下来,抬手示意安静:
“别大意,战列舰装甲厚重,一发炮弹打不沉它。继续装填,三十秒后第二轮齐射!”
他的判断没错。
“沙皇号”的指挥舱里,卡奇洛夫正被爆炸的冲击波掀倒在地,额角撞在控制台的棱角上,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他挣扎着爬起来,看着观测仪里甲板上那个直径数米的深坑,瞳孔骤然收缩——他实在不敢相信,扶桑人竟然能在五千米外精准命中主炮塔,这在罗刹海军的训练手册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快!组织人手灭火!修补装甲!”卡奇洛夫嘶吼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所有火炮继续瞄准,一定要把‘小泽号’打下来!”
然而,慌乱中的罗刹士兵早已没了章法。
第二轮炮击时,他们的炮弹要么偏得更远,要么直接落在了海里,而扶桑舰队的第二轮齐射却再次如约而至。
六颗炮弹划破长空,其中两颗精准命中了“沙皇号”的侧舷装甲,“轰隆”两声巨响过后,装甲板被撕开两道数米长的豁口,冰冷的海水如同猛兽般涌入船舱,很快便漫过了底层甲板。
“进水了!底层船舱进水了!”
水手的呼救声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绝望的哭腔,
“修补队根本堵不住,水势越来越大!”
卡奇洛夫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看着海图上不断逼近的扶桑舰队,又看了看正在缓慢下沉的“沙皇号”,终于意识到——他们败了,败得一败涂地。那些平日里被他嘲笑为“小矮子”的扶桑人,用精准到可怕的炮术,彻底击碎了罗刹海军的骄傲。
海面上,扶桑舰队的巡洋舰和驱逐舰也加入了攻击行列。
120毫米舰炮、80毫米速射炮齐齐开火,密集的炮弹如同雨点般落在罗刹舰队的舰艇上,“沙皇号”的甲板已经布满弹坑,烟囱被打断了半截,冒着滚滚黑烟;旁边的“公爵号”巡洋舰更是被三发炮弹击中动力舱,航速骤降至五节,如同待宰的羔羊。
“指挥官,我们不能再等了!再这样下去,整个舰队都会被击沉!”
参谋官扑到卡奇罗夫身边,声音带着哭腔,
“后方三海里处没有水雷,只要能冲过去,就能撤回旅顺港!”
卡奇罗夫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咬了咬牙:
“命令‘廉威号’‘勇毅号’巡洋舰,立即驶向雷区,为舰队趟出航道!”
这道命令如同晴天霹雳,让参谋官愣住了:
“中将,那两艘巡洋舰的装甲太薄,根本扛不住水雷……”
“执行命令!”
卡奇洛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要么突围,要么全军覆没!没有第三种选择!”
通讯器里传来“廉威号”和“勇毅号”的回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犹豫,却还是服从了命令。两艘巡洋舰缓缓脱离编队,调转航向朝着雷区驶去,舰艏的探照灯在海面上扫过,试图寻找水雷的踪迹。
“罗刹人要逃!”
“01号”潜艇的观测手突然惊呼,潜望镜里,两艘罗刹巡洋舰的身影正逐渐远去,
“他们派巡洋舰探雷,想从雷区突围!”
01号艇长心瞬间提了起来。他清楚那片雷区的布设位置——那是扶桑舰队埋下的防御雷区,数百颗水雷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三海里宽的海域,一旦触发,足以炸沉任何舰艇。可他没料到,卡奇洛夫竟然会用巡洋舰当“探路石”。
海面上的小泽宇也很快发现了罗刹人的意图,他猛地攥紧拳头,对着通讯器大喊:
“巡洋舰编队出击!拦住那两艘罗刹巡洋舰,绝不能让他们打开航道!”
四艘扶桑巡洋舰迅速脱离主力舰队,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罗刹巡洋舰驶去,舰艏的火炮已经开始预热,火舌在炮口隐隐跳动。
可距离终究还是远了些,就在扶桑巡洋舰即将进入射程时,雷区方向突然传来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廉威号”的舰艏不慎触碰到了一颗锚雷,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将舰艏炸断,海水瞬间涌入船舱,舰艇如同被折成两段的树枝,迅速向海下沉去,甲板上的士兵纷纷跳海逃生,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
紧接着,“勇毅号”也陷入了水雷阵。
它试图绕开“廉威号”的沉没位置,却不料触发了连锁水雷,三颗水雷接连在舰体两侧爆炸,侧舷装甲被彻底炸毁,动力舱瞬间瘫痪,舰艇在海面上原地打转,很快便倾斜了三十度,甲板上的救生艇纷纷放下,士兵们争先恐后地跳了上去。
“廉威号沉没,勇毅号失去动力,正在弃舰!”观测手的声音带着几分沉重,潜望镜里,罗刹驱逐舰正冒着炮火驶向弃舰士兵,试图将他们救起。
卡奇洛夫看着雷区方向升起的黑烟,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可就在这时,通讯兵突然大喊:
“中将!雷区被打开了!‘廉威号’和‘勇毅号’的沉没位置,刚好清理出一条航道!”
卡奇洛夫猛地抬头,观测仪里,果然有一道狭窄的通道出现在雷区中央——那是两艘巡洋舰沉没时,触爆水雷后形成的安全区。他来不及多想,立即下令:
“所有舰艇全速前进,沿着航道突围!”
“沙皇号”率先调转航向,拖着残破的舰体朝着雷区驶去,后面的驱逐舰和巡洋舰紧随其后,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
而此时,扶桑舰队的巡洋舰已经追了上来,舰炮的轰鸣声再次响彻海面,一发炮弹击中了“沙皇号”的尾舵,让它的航向瞬间偏移,差点撞上旁边的水雷。
“快!调整舵机!”
卡奇洛夫嘶吼着,双手紧紧抓住控制台,指节发白。
“沙皇号”在海面上艰难地修正航向,甲板上的炮弹爆炸声此起彼伏,水兵们在浓烟中穿梭,有的在灭火,有的在修补漏洞,每个人的脸上都沾满了油污和鲜血,眼神里却透着求生的本能。
小泽宇站在“小泽号”的舰桥上,看着逐渐远去的罗刹舰队,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所有舰艇加速追击!绝不能让他们跑掉!这一战,要让罗刹人记住,黄海不是他们撒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