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尔哈根看出了白瑾的打算，也跟着看了过去，仔细地琢磨着其中的可能性，半响后说道：“我觉得可以。”
如果是一开始见到的提里奥乌斯，那白瑾与鲁尔哈根绝对不会起这样的心思，和尼塞那样的疯子同行可真别再来一次了，之前两人可是差点把命给赔了上去。
可也许是外表变化的缘故，不仅是提里奥乌斯之前清醒后的表现不再如岩浆般炽烈逼人，连带着两人对他的观感也好了很多，毕竟，这种状态下的提里奥乌斯实在是很难让人升起警惕之心。
当黄昏亲吻大地，夜色渐起时，提里奥乌斯再次出现在了白瑾和鲁尔哈根面前。
爱丽丝和艾诗丽见到提里奥乌斯的时候，眼睛里都冒出了光，两姐妹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毫不担心，在这一刻，她们的行为暴露了她们一直压在心底的担忧。
在人偶姐妹的记忆里，这是她们第一次看见父亲变成这幅凄惨的模样。
提里奥乌斯与之前相比好了很多，身体依旧单薄却至少不是风一吹就能走的瘦骨嶙峋的模样了，他穿着一件陈旧的却意外合身的袍子，偏向黑色的深邃蓝色与白瑾曾见过的颜色都不相同，这似乎在流动的色调带着致命危险的吸引力。
提里奥乌斯的血花瞳不知在何时消失了，他的红瞳很平静，像是无波的湖泊。
注意到白瑾的目光在他的长袍上转了几圈，提里奥乌斯温和地笑了，他的笑容仍带着难掩的虚弱，却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与在山顶时那令人戒备生厌的笑容完全是两回事。
“你没见过大海是吧？”
白瑾见过冰海，那片会在冬季封冻起来的海洋是大小白水的终点，离白水流域很近，在以前，白城还没有被白羽骑士们毁灭的时候，站在白城的背面城墙，就能看见远方无际的海洋。
但冰海的颜色不是这样的，因为冰海被包裹在陆地之中，它只是一个很大的湖泊。
白瑾确实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海洋。
“那可真是遗憾，如果你有机会，应该去看一看的，置身于海洋之上，四周放眼望不到头，在海平面的尽头，太阳沉沉落下，当你凝望船下的海洋时，海水中似乎有一只深蓝色的眼睛注视着你，那画面和与世隔绝的感觉你会终身难忘。”
提里奥乌斯眼里透露着沧桑以及对过往的追忆，甚至还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白瑾饱含深意地瞥了提里奥乌斯一眼，其实他见过真正的大海，在法厄芬德的意识里，正是因此，他清楚地明白大海的广阔浩瀚与危险神秘。
相比陆地，综合起来庞大了不止数倍的大海孕育出了更多强大的魔兽，远离海岸线的深海，甚至连海族都不敢随意踏入。
眼前的提里奥乌斯孱弱的形象再度被山顶上那个强悍暴戾的形象所取代，只有那种形态，提里奥乌斯才有可能做到他口中深入海洋的事，除非他在吹牛。
但白瑾很快就思索齐了另一个问题，提里奥乌斯，是怎么落到被困在蒙山中的遗忘监牢中的。
他会不会也想从这里出去呢？
艾诗丽拉扯着提里奥乌斯的衣服，她与此时的提里奥乌斯明明差不多高，却和一个朝着父亲撒娇的女儿没什么两样，艾诗丽兴奋地跟她的父亲诉说着下午白瑾与鲁尔哈根跟她们讲述的关于外面的故事。
陶瓷人偶从未想过外面有那般广阔的天地，还有永远也认识不完的人，她是那样的喜悦，迫不及待地与父亲分享。
爱丽丝站在另一边，双手交叉在裙摆前，含笑看着妹妹向父亲撒娇。、
等到艾诗丽安静下来，提里奥乌斯面含歉意地对被晾在一旁好一会儿的白瑾和鲁尔哈根说道：“艾诗丽对认识你们这件事感到很开心，其实爱丽丝也是。”
他伸出手，在爱丽丝低下的脑袋上揉了揉。
爱丽丝的铁灰色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完全没有想到提里奥乌斯会有这样的举动，她享受着这种感觉，直到提里奥乌斯将手拿开。
原来是艾诗丽要求起了同等的待遇。
爱丽丝瞪了妹妹一眼，艾诗丽习惯性的缩了缩头。
“她们两都是好孩子，只是很少遇见其他人，也很少到外面去。”提里奥乌斯叹息着，充满了对人偶姐妹的爱怜。
鲁尔哈根早就奇怪为什么提里奥乌斯不让人偶姐妹出去了，这里其实也算是约因特村的一部分，只要走几步就能进入村庄。
“为什么不让爱丽丝和艾诗丽去村子里呢，难道说那些村民们不欢迎她们吗？”
鲁尔哈根不这样觉得，尽管之前村民们被托尔芬一号召出来迎接他们的一幕很诡异，但不得不说，约因特村的热情是无可否认的。
尤其是克劳斯家的蜜酱面包，那种在清晨的暖煦阳光下制作出来的美味面包，不是怀着偏见与敌意能够做出来的。
提里奥乌斯抽出一张凳子，疲惫地坐了上去，尽管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但他仍然感到吃力，神女的手段对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他说道：“这正是我想请求你们的，请不要将爱丽丝和艾诗丽的存在告诉约因特村的人。”
在一旁，人偶姐妹眼中的希冀光芒黯淡了，她们曾站在阳台上眺望过不远处炊烟袅袅的约因特村，在金色的麦浪里，陌生的人在劳作，在阳光的薄雾中，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但她们被禁锢在了这座城堡里，不长的距离确实天堑。
“为什么？”白瑾看不得人偶姐妹那种希望破灭后失落的模样，况且提里奥乌斯这样的做法本就不妥当，人偶姐妹渴望着交流，这是显而易见的。
提里奥乌斯坐在长桌的最深处，从门口与窗户中照射进来的阳光无法触及他所处的领域，他微微一垂首，脸就被阴影所覆盖，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她们，是很特殊的存在。”
废话，人偶姐妹这样的人造生命当然是特殊的，白瑾在见到人偶姐妹之前甚至没有想过世间会有这样的生命，也不知道提里奥乌斯是怎么样将她们造出来的。
“不是指她们生命形态的特殊，而是对这座村子而言，对村子里的人而言，她们是特殊的。”
白瑾和鲁尔哈根更加不理解了。
提里奥乌斯抬起头，瘦削的脸竟显得有些苍白：“你们在村子里，没有见到过孩童的身影对吧？一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