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拾对龙煜城的这个问题似乎毫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而且黑山地处偏远，鲜少有外人涉足。每次遴选之时，前来报名的大多都是附近流民聚落里的居民。正因如此，黑石邑的遴选间隔常常长达四五十年之久。”
龙煜城剑眉微挑，奇道：
“这遴选竟不是定期举行？”
“不是的。”
柳拾轻轻摇头，缓缓解释道，
“每个邑能容纳的公民数量都是固定的。唯有当现有公民的空位超过十分之一时，才会发布遴选预告。空位的来源只有三种：原有公民通过了更高阶城池的遴选、因获罪被剥夺公民身份，或是死亡。”
言及此处，少女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黑石邑虽地处偏僻，妖力贫瘠，却也因此远离纷争中心，素来安定。而诞生在黑山的灵族血脉传承本就孱弱，大多成为黑石邑的公民便已是极限，鲜少能再向上攀升。如此一来，黑石邑的公民更迭自然是极其缓慢。”
龙煜城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山风拂过，将他玄色衣袍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为这番对话添上几分肃穆之意。
“原来如此。”
他微微颔首，似是思索片刻，随即目光灼灼地追问道，
“那这遴选，具体都要考校些什么内容？”
对于这个问题，妖族少女似乎早已了然于胸：
“黑石邑上一次举行遴选，已然是一甲子之前的事了。彼时我尚未化形，无缘亲眼目睹盛况。但村里有妖参加过上次遴选，大家闲暇无事，便会听他讲当时的所见所闻，倒也知晓个大概。”
“黑石邑的遴选仅有两道关卡，分别考核血脉与战力，过其一便视为通过。在黑山这等贫瘠之地，能通过血脉关的灵族凤毛麟角，屈指可数。多数都是靠着一身本事，在第二关中打败所有竞争者，才挣得公民身份。”
言罢，柳拾悄悄抬眼打量着龙煜城认真倾听的侧颜。回想起先前山洞中，他以一己之力连续斩杀三名奴隶猎手的情形，妖族少女十分肯定道：
“以恩公的实力，若是参加遴选，通过第二关定不成问题。说不定还能受到邑主青眼相加，直接当上百户呢。”
“百户？”
龙煜城又听到个新名词，不由得问道。
柳拾对这位恩公层出不穷的问题早已习以为常，事到如今，便是再迟钝木讷的妖也该瞧出端倪——这位恩公绝非本土之妖，甚至可能连妖族都不是。
可她毫不在意。
妖族自诞世之初，血脉中便镌刻着“强者为尊”的铁律，灵族尤其如此，只认实力强弱，不问出身贵贱。
更何况……柳拾下意识抚上空荡荡的脖颈——正是眼前的青年将她从那些奴隶猎手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若非如此，此刻的她，怕早已被卖给了某个贩奴队，沦为奴籍。
“对于灵族来说，‘公民’身份不仅代表着权力，还伴随着义务。所有灵族生来便是天生的战士，自获得公民权力的那一刻起，便需对所属城市尽守护之责。弃城而逃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城在妖在，城破妖亡。”
柳拾眸中燃着炽热的信念与向往，似有星火跃动，
“不过各城皆有专职的护卫军，除非生死存亡之时，否则不会轻易动员全体公民。同理，若公民在城中找不到安身立命的营生，便会选择投身军旅，换取俸禄度日。百户虽只是军中末等职位，却能统率一支卫队，与普通兵卒不可同日而语。”
龙煜城眉梢微扬，眸中泛起几分兴味，这话题显然勾起了他的兴趣：
“百户再往上呢？”
柳拾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再往上一级便是千户，千户可获封专属领地，黑石邑的邑主便是一名千户。千户之上是校尉与将军，那都是了不得的大妖了，要去到更高级的城市才能见到。”
“而将军之上，便是最高级别——元帅。”
柳拾收拢手指，声音带着无限的敬畏，
“那可不是单凭军功和实力就能企及的位置。唯有那些已达破虚之境，却没有飞升妖仙界，而是选择留在妖界庇佑全族的大妖，才能获取‘元帅’的头衔，受万妖敬仰。”
听到“飞升”二字，龙煜城眸光微动：
“那元帅以下如何才能晋升军衔？”
柳拾闻言眨了眨眼，敛起目中憧憬的神色，事无巨细地解释道：
“只有城主可以册封军衔，且仅能册封低于自身一级的军衔。像黑石邑的邑主是千户，其所能册封之最高军衔便止于百户，若是想晋升千户，就必须前往更高级别的城池。”
山风轻拂，撩动柳拾鬓边碎发，她抬手将其别至耳后，续道，
“不过，每位城主手中皆握有举荐名额，可举荐麾下得力干将前往上级城池，参与更高级别的军衔评定。被举荐者若能通过评定，不仅能获封新军衔，更能自动成为该城的公民。”
龙煜城闻言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两人继续前行，龙煜城似陷入沉思，柳拾则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脚步轻盈，不敢有丝毫惊扰。
周围一时之间陷入寂静，只有山风掠过远处山石发出的阵阵呜咽声。
龙煜城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绝影剑的剑柄，从这妖族少女口中了解得越多，灵族这一种族在他心中的形象愈发清晰——
尚武、强者为尊、全民皆兵，且不论出身，只要有实力，便能在这残酷的世界中向上攀登。
换个角度看，妖族最看重的也正是出身，毕竟自每个妖诞生于世起，血脉传承就已经决定了其终身的实力上限。
但龙煜城不同，他可不是妖，不受这上限的桎梏。只要能找到在这个世界里修炼的办法，他的实力可以无限上升。
如此想来，妖界似乎是个很适合他的地方。
更别提蕴灵界如今还有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版本的他，相较于贸然回到蕴灵界，他现在更愿留在妖界。
——前提是他得找到吸收妖界灵力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