捆着江里又腰部的电能绳，突然被拽得甩动起来。
江里又如同铅块般的身体，一瞬间，被甩到飞舰顶上。
但是……血刺弹的飞行轨道，并没有偏移。
没有了江里又的身体阻拦，血刺弹径直飞向了驾驶舱的回碌。
“噗嗤——”
血刺弹精准无误，射进回碌的小腿。
回碌见过谷耀祖用这种子弹，破坏了主机房的门。
她的身体，不可能比主机房的门更坚固。
她刚想拔刀，切断中弹的部位。
然而，血刺就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迅速蔓延至她的身体内部。
回碌坐在驾驶舱里，痛得浑身都是汗。
她朝自己的体内注射了一支镇定止痛剂，帮她延缓了一些痛苦。
而天台上的巨人，见江里又没有被自己击中，再次举起了手，依旧是手枪的手势。
这一次，她一定能击中飞舰上趴着的坏蛋。
找到被她们藏起来的母亲。
母亲能够让她重新长出手臂，她还要变得更强。
巨人架着手势，看准了江里又的位置。
回碌一连给自己扎了两支止痛剂，她看着天台上的巨人，嘴唇发白：“江牛，真想和你并肩作战啊。”
说完，回碌不再有丝毫犹豫，毅然跳下了飞舰。
江里又被甩得头昏脑涨，大脑刚刚清醒一些，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趴在飞舰上面，目睹回碌从飞舰上跃下：“小鹿！”
江里又的眼睛瞬间瞪大，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幕。
紧接着，她艰难地抬起发软的手臂，解开腰上的电能绳，抛向回碌下坠的身体。
但是电能绳，需要被救者主动去抓。
回碌显然不会去抓。
江里又这一动，浑身的伤口牵扯着，痛得她龇牙咧嘴。
她脸上的汗珠与血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
她强忍着身上的剧痛，集中精神，感受体内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的存在。
“金属……湮灭！”江里又的喉咙里吐出几个字，额头青筋暴起。
眼看回碌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江里又的情绪格外焦躁。
她调动身体里仅剩的力量，去催动那丝金属元素。
终于，一根金属线从江里又的掌心钻出，朝不断下坠的回碌飞速射去，缠住回碌的腰身。
回碌身体陡然悬停在半空。
她抬起头，望向江里又：“江牛……”
血刺弹还在不断腐蚀回碌的身体。
回碌的腿部，此时已经血淋淋一片。
肌肉与骨骼，完全暴露在外，森然可怖。
要不了多久，她这具身体，会完全化为血水。
“你先上来，我来想办法。”江里又的声音传到回碌的脑海。
江里又已经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她能发动“金属湮灭”，拉住回碌的身体，已经是她最后的力气。
时间紧迫，江里又必须尽快想办法将回碌救上来，阻止血刺弹继续腐蚀她的身体。
否则，回碌必将性命不保。
可是……
江缘从未告诉过她，如何阻止血刺的腐蚀。
江里又心中有一股从未有的绝望，就连刚刚面对血刺弹即将贯穿自己身体的时刻，也没有这种绝望。
她该怎么做？
她能怎么做？
这时，巨人比作开枪的手势，再次一点。
下一枚血刺弹从她的指尖射出。
江里又看着诡异的子弹飞来，虽然不知道巨人究竟是怎么发射的血刺弹。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躲不了，她也不能躲。
她一旦分心，金属线就会消失。
江里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将小鹿拉上来，在血刺弹打中自己之前，开着飞舰离开。
“小鹿，我拉你上来。”
“不……” 回碌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轻得几乎要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血刺弹在她体内肆意腐蚀，已经侵入了她的脏腑。
回碌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
原本又大又亮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
然而，当她看向江里又时，那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似乎平和了下来。
或许真的是痛到麻木了吧。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缓缓伸手，去解缠在腰上的金属线。
“再见了，江牛。”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释然。
随着金属线松开，她的身体，直直朝着地面坠去。
回碌在急速下坠中，她的意识已然模糊。
就在即将摔落在地的瞬间，回碌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量。
她猛地扑向巨人。
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抱住巨人的脖子。
巨人愤怒地咆哮着，试图将她甩脱。
但回碌的双手挠在巨人的脖子上，没有松开分毫。
“要是还戴着联邦的头盔就好了。”回碌心想，要是她还戴着联邦的头盔，就可以启动“日光”，引爆这个巨人。
可惜，她是脱去了联邦的身份，离开的“曦鸟”。
她听到了江缘的呼喊，来到这里。
江缘好像就在她脑海里，又或者，自己就在江缘的脑海里。
她们就是左右脑。
金破晓的左右脑。
血刺弹在回碌体内彻底爆发，她的身体开始向外渗出血丝，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撕裂开来。
但她依旧紧紧抱着巨人，身体不断颤抖，鲜血从她口中汩汩涌出，洒在巨人的身上和脚下。
巨人疯狂地挣扎着，如同一个受了伤的婴儿，狂乱甩动着双臂和双腿。
她的喉咙发出嚎叫，震耳欲聋。
然而，回碌宛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无论巨人如何甩动，她都没有放手。
她，回碌，也做了一回英雌。
她不再只是等待别人拯救自己。
渐渐地，回碌的身体停止了颤抖，血水从她破裂的皮肤里，不断溢出。
在脑袋也彻底化为血水之前，她看向了江里又的方向。
视野已经模糊一片，但她知道，江里又也在看着自己。
“我的……承诺……完成了……”回碌的声音在江里又的脑海里响起。
随着一枚圆环，从回碌的头上落下。
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记忆里。
少年回碌看着少年江里又，说道：
“江牛，我会变成非常可靠的人，如果你需要，我会一直跟你站在一起，直到死亡，将我推开。”
直到死亡，将我推开。
回碌缓缓闭上眼，但她的双手依旧紧紧抱着巨人的脖子，至死都没有松开。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完成了年少时的承诺。
“小鹿！！！”
海面之上。
是乌云密布。
是悲壮之歌。
是冷冽的风，穿透灵魂的痛。
是剧烈的浪，渗入心脏的红。
飞舰按照回碌最后一道指令，往岸边飞去。
江里又趴在飞舰之上，不知是风中的海水，还是身上的汗水，或是伤口里的血水。
还有……泪水吗？
不知过了多久，江里又重新感受到面玉的存在。
它包裹住江里又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但是，伤口被包住，就不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