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淮序倒是也反应很快，这种情况不可能突然出现，更何况他了解林清衍，不可能因为一个沈忱就让自己陷入这种地步。
于淮序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自从我爸妈离婚以后我就一直这样，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清衍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回避和自我安慰，不知道是在说服于淮序，还是试图说服自己，这些问题并不严重。
于淮序心中一沉，他突然意识到沈忱的出现可能只是暂时掩盖了林清衍的躯体化症状。
倒不如说沈忱像一束光，照亮了林清衍的世界，将他内心的所有阴影都照得明亮，让他暂时忘记了内心的痛苦。
但当光离开后，那些被压抑的情绪和症状再次浮现，甚至变得更加严重。
以往林清衍在于淮序看来一直很正常，但现在想想无非是自己年纪小看不到那么多层次的问题，从不觉得他不正常。
回忆起以前的事，于淮序发现林清衍似乎除了成熟了许多以外，没什么大的变化。
一定要找出点什么区别的话，就只能是他更沉默了。
安禾从于淮序口中得知林清衍的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近来因为经常联系的缘故，几个人的关系也渐渐缩近。
安禾倒是因为有于淮序的影响，也变得活泼了不少，不再追循以往的行事作风。
不过她本着“追求完美”的原则，总想着要帮林清衍走出来。
更多的是不想看到于淮序为此发愁。
嗯......大概这就是爱屋及乌？
于淮序不放心林清衍，便想着带他多出去走走，于是去哪都带着他。
这期间，因为跟于淮序出入各种场合积累下的人脉，林清衍虽然没好多少，却是有不少被他个人魅力吸引的女生，听闻了他的事，自告奋勇地想要“救赎”他。
于淮序倒是纳闷，自己和安禾嘴都严，林清衍也不爱解释，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其实也不是谁刻意去传，只是他的伤实在明显，一传十十传百，这谣言就越传越偏，结合他的性格，不少人都脑补出了一场让人听了就会忍不住怜惜的故事。
这种情况在心理学上被叫作“叙事偏误”，简单来说就是人们倾向于根据有限的信息构建一个完整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往往包含了许多主观的想象和推断。
不同于言酌害怕被人发现，有意识的，小心翼翼地自残，又刻意隐瞒自己留下的那些伤疤的举动，林清衍无意识的行为让他的疤痕显露在明面上，格外明显。
淡粉色的疤痕像条吸人精血的肉虫似的，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不过林清衍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他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沈忱。
他看着面前的女生，一个不管拒绝多少次，躲了多久，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到他，说自己可以帮他的姑娘。
终于，林清衍不堪其扰，温顺了小半辈子的人，头一次发了脾气。
她的好意，她的坚持，对他来说，都变成了一种负担。
“妈的......你以为我只是从回忆里走不出来吗？这是病，是实实在在的病！它让我痛苦，让我无法正常生活，让我在每个夜晚都难以入眠！”林清衍的声音颤抖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
女生站在那里，被他的情绪所震撼。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林清衍，她一直以为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需要一点陪伴，就能走出过去的阴影。
“你知道生病是什么感受吗？头晕心悸、腹痛呕吐，胸闷气短，睡不着觉，是他妈有个人陪在身边就能解决的！？这么心疼我，你替我去经历好了啊！你也去过一遍从十二岁开始就一个人生活的日子！”
林清衍的父母在他初三离婚只是说得好听。
其实两人在林清衍小学刚毕业时就分居了。
若不是有于淮序帮他，加上他本身就独立，不然早就饿死了。
生活费和房子，是在林父林母离婚后，于淮序带着林清衍，冲着他们大闹了一场，争取来的。
不然他也该去福利院。
或许对于当今社会主角一个比一个凄惨的小说里，十二岁一个人生活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放在林清衍身上，那是实打实的三年苦难。
不是几句话可以概括的。
林清衍在这几年间变得独立，也变得封闭。
他学会了不依赖他人，也学会了将自己的情感深埋心底。
他一口气喊出了他这几年来几乎与自己融为一体的所有不堪。
林清衍眼中的怒火慢慢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转过身，不再看向那个女生。
发完脾气的林清衍，头一次知道发泄原来真的有用。
他瞬间清醒过来。
林清衍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心里清楚自己的愤怒并不是针对这个女生，而是针对自己的无力和绝望。
他需要的不是别人的救赎，而是自己的救赎。
“抱歉......我没控制住。”他捂住猩红的双眼，偷偷擦掉将要掉下的眼泪。
他的情绪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的只是一片狼藉。
对方看着林清衍的样子，明明是他在发脾气，可好像受欺负的是他自己。
女生壮着胆子道：“没事的，慢慢来嘛......我......”
她的声音柔和，试图用温和的话语来缓和紧张的气氛，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清衍打断了。
“所以我求你了，别出现在我面前，好吗？”林清衍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绝望的请求，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痛苦。
女生愣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关心和帮助会让林清衍感到困扰。
她问道：“为什么......”
林清衍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只会让我更难受。”
难受为什么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沈忱。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不会说一堆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