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没说话，他轻手轻脚地喂她喝药，眼眶依旧是卫嬿婉之前见过的那般，带着水润的鲜艳红色。
他眼中布满血丝，可见这两日并未睡好，甚至夜夜未曾合眼。
一双素白纤细的手摸上他的脸颊，卫嬿婉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指尖触碰到一点湿润，原来是眼前的人早已泪流满面。
卫嬿婉轻叹一声：“瞧你这胆子小得，我不是没事吗？”
进忠一言不发，唇角紧紧抿着，等把药给她喂完了之后才握着她的手。
“你这回……吓死我了。”进忠开口就泣不成声，他一想到当日卫嬿婉躺在床上，许成宣布回天乏术的那一刻，进忠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快跟着去了。
若当日卫嬿婉当真醒不过来，只怕进忠会悔恨终身。
卫嬿婉低头，捏了捏他的手全作安抚：“都过去了，我必定长命百岁，你还得长长久久地陪着我。”
进忠哑声道：“说好了，不许毁约。”
“嗯，不毁。”
进忠牵着她的手一晚上，半夜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卫嬿婉看着他这副疲倦的模样，心疼的摸了摸他的眉眼。
这人，白天总是戴着千副面具，也只有在他睡着了的时候才这么毫无攻击力。
卫嬿婉哼笑一声。
倒是个俊俏的。
她现在精神头不是很好，看了进忠一会儿自个儿也觉得乏累，也跟着睡了过去。
反倒是春婵进来给卫嬿婉掖好被子，又给进忠披上一层薄被，这才轻手轻脚的下去，不再打扰他们。
进忠悄无声息的睁开了眼睛，等春婵离开才安心阖眼继续养神。
他只恨不得日夜戍守卫嬿婉跟前才好，可偏偏他身上带着差使，除了换班，一刻也耽搁不得。
他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外头守着的人已经换了澜翠，她见进忠离开了就立马去卫嬿婉床前守着。
至于春婵已经累了几日，等午时再起来当值。
天光破晓，日出东方，紫禁城一瞬间活了起来，宫女们穿梭在不同的殿宇之中，忙碌非常。
卫嬿婉如今每日醒的晚，永寿宫也安安静静的，哪怕是起身了也轻手轻脚地做事。
灵翠早早起来熬了药在灶上温着，又抽空去给卫嬿婉熬养身子的药粥，入口的、贴身的一切事情都是她们这群心腹在做，不许旁人染指。
今日卫嬿婉睡了一个好觉，她发觉自从那黑雾给了她长命锁之后，夜里也不再难以安眠了。
卫嬿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然是没有触碰到的。
可她那时候真真实实的感觉到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如今只怕是隐秘了起来。
正是如此，更觉得对方手段高深莫测。
这样的东西哪里是凡品，只是那团雾气黑压压的，压根不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能救她，想必于她而言没有半点危险，倒是要感谢它了。
只是对方话里话外说着自己上辈子的结局，她原本不该是那样的。自己的命格被人篡改，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居然能改人的命格？
那对方于她，又该是怎么样的威胁？
卫嬿婉不由得思索。
她不由得懊恼，竟忘了问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若是日后遇见，自己岂非毫无应对之策？
只是杞人忧天不是她的做派，黑雾那意思想必自己是其中较为重要的一节，如今长命锁就在她身上，她倒也不是惧怕。
她靠在床头对澜翠说道：“进忠什么时候走的？”
“进忠公公早早就离开了，吩咐奴婢好好照顾您，灵翠的药粥已经熬好了，奴婢叫人给您端来。”
卫嬿婉轻叹，心情也是有些郁闷：“养了这么多年的身子，如今算是功亏一篑了。”
“主儿莫急，身子慢慢养着就是了，如今您已经是贵妃了，咱们不必这么着急。”澜翠更是眼中含泪，俨然是被这次的事情吓着了。
“您那日可是吓坏我们了。”
卫嬿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本宫都没哭呢，你们倒一个个都红肿着眼睛。”
“行了行了，本宫大难不死，你们该高兴才是。”她轻声哄着。
澜翠连忙擦了擦脸，“是，您必定后福无穷，平平安安。”
卫嬿婉今日身上有了点力气，等灵翠把东西带进来之后也不必她们服侍了。
“对了，听说恭贵人动了胎气？”她想到陆沐萍跟她说的，也是没想到她能这么关心自己。
澜翠点头：“是，太医过去诊脉说需要静养，只怕这段日子都不出来了。”
“也苦了她。”卫嬿婉吃了半饱之后搁置下来，“既如此送些东西过去，叫她安心养身子。”
“是，奴婢一会儿就去。”澜翠看着她剩这么多，关心的问她：“主儿不多进一些？”
卫嬿婉摇摇头：“吃不下了，先拿下去吧，等我什么时候饿了再做。”
卫嬿婉坐着绣了两针肚兜，而后就越发感觉疲倦，澜翠见此就帮她把东西都收起来，满心怜惜。
“主儿如今身子还虚弱，肚兜您往后什么时候做都好，这阵子先好好养着身子，您睡会儿，奴婢陪着您。”
澜翠扶着她躺下来，如今已经进了深秋了，澜翠怕她冷拿了厚一点的被子来盖着。
他们这些人，身家性命都牵挂在他们主儿身上，何况主儿对她和春婵的提拔是谁都比不得的。
她们也算是相识于微末，互相扶持到了今天，自然知道他们主儿为了迎合皇上，废了多少功夫。
可这一次当真把他们吓着了，更莫论进忠公公。
春婵醒了之后就立马到卫嬿婉跟前伺候，澜翠把拟的礼单递给卫嬿婉：“主儿，这是奴婢拟的给皇贵妃的贺礼。”
卫嬿婉接过来扫了一眼又归还回去：“本宫记得皇上给本宫送过一个赤金八宝镯子，你给本宫找出来给皇贵妃送去。”
“那原本是皇上送的，您不是很喜欢吗？”为什么要送给皇贵妃？
澜翠都有些舍不得，卫嬿婉见她这小样儿，笑说：“本宫还没可惜呢，你怎么拉着个脸。”
澜翠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更是直言：“凭她也配？”